结界之内，无甚光彩，湛蓝的寒气与火红的热气交织，构成了一幕较为亮眼的景色，但这等景色怕是无人会愿意驻足欣赏。

牛头马面甫一落地，便有热寒二气携裹轰击而来，牛头一声大喝，掌中钢叉舞动的密不透风，鬼气腾腾，一挡业火与狱冰之威！

二者相触，顿时阵阵金铁交击之声响彻，钢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上了白霜，牛头只觉手上似扛了座山般沉重。马面见之，钩镰翻飞旋动，如同削面，将冻结的钢叉悉数斩断，还不待他说什么，一股无匹灼热的气劲自右向左奔袭而至。

马面被这股热力灼的睁不开眼，只得将钩镰交叉胸前，期望可抵挡一二。

轰！

可他小瞧了这业火气劲的威力。

业火微一接触，便瞬间扩大，一口将马面鲸吞而进，几息后却是一阵波动，仿佛是啃到骨头般，呸的一声，将焦黑的一团吐了出来。

“老马！”

牛头看的目眦欲裂，俯冲过去一把搂过了变得焦黑的马面，堪堪躲过了业火的又一波攻势。

马面咳了几声，睁开疲累的双眸，道：“阿傍，这业火狱冰遭受结界破碎冲击而力量不稳，时间若是拖得太久，待它稳定下来，威力必定再度增强，以你我这浅薄修为，怕是难以抵御……”

牛头面色凝重，心中暗叹，马面说的他何尝不知，只是实在小觑了业火狱冰的力量。作为八热地狱与八寒地狱中的本源之力，失控的情况下，莫说他们这等级别的鬼差，纵使十殿阎罗、五方鬼帝亲临，亦不敢说能够彻底压服。

心头思量间，业火狱冰大放光芒，一冷一热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却是近乎完美的融合于一处，牛头警惕心大起，正欲抱起马面后撤，却见一簇呈现红白二色的冰晶洞穿虚空爆射而来！

实在太快！冰晶在牛头眼内越放越大，身为鬼仙的他竟是从中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死亡于他而言，因太过熟悉而感到麻木。死后本应重入轮回的他，被阎王授予地府职衔而复生，悠久的岁月里押送且见证无数人的魂灵投入六道往生，他觉得自己已是不惧死亡，然真到这一刻之时，他仍是有着丝丝惧怕与不甘。

“老马，我俩虽不能同生，今日怕是要同死了……”认命的闭上了一对牛眼，在他怀里的马面亦是一声轻叹，垂首闭目。

等了许久，未感到任何痛楚，睁眼却见身前多了一道庞大的背影，膀大腰圆，黑衣素纹，头戴三十六挂赤色流珠冕冠，周身流转不休的气息好似一座无可逾越的高山，睥睨傲然。

这背影……这背影牛头马面是在熟悉不过的了。

地府第五殿，阎罗天子！

也便是阳世中广为流传的阎罗王。

“参见阎王！属下办事不力，还望阎王大人降罪。”牛头马面跪地抱拳，恭声道。

阎王转过了身子，一张脸恶形恶相，肥肉颤颤，须发皆张，甚是粗犷。他道：“这业火与狱冰有数千年未曾出现问题了，这次险些失控，怕也是因为鬼魃冥莲强行破开结界的缘故，怪不得你们。”

铜锣般的嗓门虽大，却并没有埋怨怪罪的语气，令得牛头马面顿时舒了口气。

阎王又是丢了件物什过来，牛头马面急忙伸手接过，“这是？”

阎王淡淡道：“业火与狱冰融合所产生的东西，也就是先前差点要了你俩小命的玩意儿，本王已将它内部的力量趋于稳定，只要以鬼力引动，便可爆炸，威力绝不下于地府中任何一项奇功绝艺。你们二人收起来，且做防身的底牌吧。”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皆能看到对方眼中涌动的喜悦，再度恭声道：“多谢阎王大人！”

阎王身形闪烁，已是从原地跃至了极远处，牛头马面运足目力，却只能看到个米粒大小的黑点。

“阎王大人的湮舞幻歩倒是愈发的精深了，应该已修到大圆满了吧。”牛头啧啧感叹，马面眼中满满的羡慕之色，这套步法阎王当年也曾传授过他，只可惜他鬼脉受损，只修到第一层便再无寸进。

“还愣着作甚，快点过来！”

遥遥一句话语，惊得牛头马面立马跑过去跟上。

待二人气喘吁吁的跟上去后，才发觉阎王貌似已等了他们许久，然眼前的一幕，令他们到了嘴边的言语硬是咽了下去。

几步开外，一座呈现灰白之色“雕像”，抱着膝盖静静坐在边角，眼睛望着一个方向出神。一动未动的他，也无声响，是死是活难以言说。

忽而，“雕像”的半边身子似遭受了岩浆侵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熔化，伤口处焦黑一片，又有着血肉的焦糊味传来，让人作呕；另外半边的身子，则是蓝幽幽的结上了一层冰霜，蓝得透明，亮得可怖，随着几道令人牙酸的破裂声响，哗的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粉末。

不知从何处生起的阴风忽的送出，刮了几下，原先的一切恍若梦境，眨眼的功夫，那“雕像”又复原成原先的模样，依旧是抱着膝盖静坐在边角，双眼望着同一个方向，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