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一就这样坐了一夜,怎么叫他都无动于衷。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这样,固执地一个人承担着心里的煎熬,却不愿透露半分。他不睡,我自然也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夜,眼皮子打架之际,晨鸡的第一声鸣叫就宣誓了第二天的来临,我透过窗户望着天边刚刚露出的鱼肚白,五彩的朝霞点缀在光芒的周围,像众星拱月的施施然少女,柔和静美却隐藏着无限的生机活力。
张启一一夜未眠的背影像黑褐色的雕像一般镶嵌在浮光初现的晨曦之中,晨光在他轮廓上镀了一层银辉,更显清冷幽寂,又如一道随时可能幻灭消失的影像。
我拿了件衣服蹑手蹑脚地走了上去,将衣服拥在他身上,轻声道:“早上天凉,你披着挡点儿风。”
张启一身体一愣,转过脸看着我,慢慢伸出冰凉的手来抓住了我的手,眉眼中又着化不开的哀伤,他低头看着拥在身上的衣服,忽然心神一动,眼睛里泛起一层水雾,他对我说,更像是在喃喃自语:“风一点都不冷,真正冷的是人心,那才是最寒冷的东西。”
我伸出双臂揉着他的脖子,问道:“你怎么了,怎么说出如此的丧气话?”
张启一一下一下拂着我的手背,重重叹气道:“因为我的心也在这世事的磨砺中不知不觉就变冷了,我害怕这样的自己。”
我不知道跟他说什么才可以安慰到他,人心这种东西确实太难定义和理解,也太难相信和期待。此时此刻只想这样抱着他,给他我所有的温热,让他在寒冷中还可以感知到一颗温暖的强而有力的心跳,画地为牢,彼此依靠。
或许,这样会好受一点儿吧?!
天渐渐亮了,我们拥在一起,看着朝霞从万里之外的天际洒下第一道光,金色的光芒如世间最绚烂的黄金珠玉,散发着夺目的光辉。
张启一坐了一夜的脖子酸软僵硬,我让他先去床上躺一会儿,然后自己去做早饭。
我在淘米洗菜的时候看到张子世在院子的藤架下练剑,碰到我,他微微笑了笑,说:“早啊,张小姐。”
我敷衍的点了个头,就一头扎进了厨房。
张子世这人就是这样,需要你的时候会对你客客气气的,秋毫不犯,当你成为他的阻碍或者他的累赘的时候,那他会想一千种方法来算计你,反正他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我们都深知他这一点,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就是当你熟悉了他的套路之后,这个套路既是他的圭角也是他的弱点,适当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加以利用。当然张子世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我们防着他的时候,他何尝也不会防着我们,譬如,当天我和张启一进山洞的时候他们不是也不敢放任,一直在后面盯着嘛!
饭后过后,张启一在房间里练字,暖洋洋的阳光从窗户外洒了进来,落在他一身素白的长袍上。执笔的手白皙修长,有风忽而俏皮的钻了进来,一缕乌发从张启一的肩头飘落,轻轻拂过他的衣襟,落在雪一般的白纸上,触雪无声。
正当一切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时候,突然间张启一“嚯”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白纸纷纷扬扬飘了一地,他的右手上还执着没有放下的毛笔,一滴墨水“吧嗒”一声落在他雪白的衣袍上,如盛开了一朵黑色的花。
我看到张启一这紧张的样子,又听到灵器“叮铃铃”的响声,顿时明白了张启一为什么会如此激动了——张启平要醒了!
张启一顾不上散落一地的纸张和衣服上沾染的墨迹,立马拿了桃木剑提脚就欲出门,临了突然顿住,回头对我说道:“带好东西,我先去叫他们。”
我赶紧“嗯”了一声,说:“好,我马上就来!”
我们赶到山洞的时候,八卦阵已经被启动了,我们看到了石板上的张启平,他气定神闲地坐在石板上整理他身上褶皱的衣服,看到我们来了,也不起身,只是懒懒地撇了撇,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
张子世上前,对着他打量,然后说:“张先生,看来你已经完全恢复了,恭喜恭喜啊!”
张启平笑而不语!
张子世继续杵在他面前:“我们今天来是想请教张先生一个问题,不知可否告知啊?”
张启平抚平了衣服上的皱褶,悠悠然抬起脸,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张子世,说:“张子世,你有什么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浪费口舌好么!”
“请水君大人指点一条出谷的路!”张子世淡淡道。
“呵,呵呵”张启平失声笑道:“果然够直接,我喜欢!不过,我不能告诉你!”
张子世故作疑惑道:“为什么?”
张启平翻身下了石板床,慢慢踱到我们面前,眉眼灼灼地笑,说:“我还没玩够呢,怎么能这么快就放你们走?”
张子世神色骤变,走到我们面前,挡住最前面,正对着张启平,义愤填膺:“张先生我们可是约定好的,难道你想反悔吗?”
“哈哈哈哈哈哈”
张启平大笑,道:“少来这套,你们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