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际会之下,他竟是得到了湘王朱柏的几句指点,顿时有拨云见日、醍醐灌顶之感,便暗自引为湘王门下学生,希望自己能够有朝一日,能侍奉其左右,以报知遇之恩。
这种事情,他自然是不愿告诉外人了。
众学子见追问无望,于是将目光转向了沉默寡言的铁铉身上。
铁铉放下酒杯,脸上布满认真之色。
“缙绅兄与我志气颇合,都没有出仕的心思。若是能有幸拜入湘王门下,我便是负版筑墙、屠猪杀狗,亦甘之如饴!”
之所以说这番话,其实跟铁铉年少时的际遇有关。
那时候还是个只知道策马纵情的无状儿,是因为不小心冲撞了湘王朱柏的车驾,险些被随从拔刀问斩了。
是湘王朱柏,在马车之中吟了一首李贺的《南园十三首》:“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而后便让侍从将他放了。
也正是因为有了如此际遇,才如同当头棒喝一般,令铁铉彻底清醒了过来,而后奋发读书,出人头地。
至于原因,就跟解缙一样,希望能够回报湘王朱柏。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层关系,所以二人对视一眼,互相引为知己。
“不曾想,原来鼎石兄竟然也有此志?”
铁铉眼中闪烁着回忆之色:“湘王素有贤能,此生若是能侍奉左右,便也不枉我毕生所学。”
“鼎石兄高义,愚弟莫不能及。”解缙戏谑之意愈减,话语愈发程铿,“但愚弟也确如鼎石兄一般,只为湘王而来。”
跟这群蝇营狗苟、努力经营的士子们一比,高下立判。
事实上,虽然朱柏在朝廷上为人极为低调,但在民间他却拥有很高的声望。
尤其是饱读诗书的士子们,更是将能够入得湘王朱柏府上做事,视为了终身奋斗的目标。
这一次的科举,除开铁铉、解缙二人之外,还有相当数量的士子,之所以去参加科举考试,其目的都是为了能够见到湘王、投奔湘王而来的。
也正是因为发生了先前种种,也才有了殿上这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朱元璋虽未言语,但暗中却早已是怒火中烧。
自己看重的状元、榜眼,竟然无心出仕,只为寻得老十二的关注,好在他的麾下谋求个一官半职。
地方的藩王私臣,竟然比不上他朝廷的官职?
简直荒唐!
手持金鞭的吴伴伴见状,赶忙呵斥道:“你等怎能如此不识好歹,不懂规矩?这可是陛下的恩赐!莫要闲言碎话,接好谢恩!”
铁铉和解缙见大势已成,自己无力回天,这才不敢再多言语,只能跪地叩谢皇恩,匆匆接下了翰林院的官职。
至此,大明的头一次科举取士,终于是落下了帷幕。
虽然略有波折,但大体而言还算顺利。
只是湘王朱柏的这个名字,被众人再一次记在了心里。
殿试草草结束。
朱元璋含着怒气回到了后宫。
刚回到寝殿,一伸手斥退了准备为他更衣的宦官,便大发雷霆起来。
“这天下,究竟是咱一刀一枪打出来的,还是他老十二那臭小子的?”
“一群混账东西!咱还活得好好呢,还没死吧?这些混账就争先恐后去给他效力了!”
朱元璋越说越是生气。
“咱辛辛苦苦选拔出来的状元、榜眼,全都争着抢着去给老十二当差!放着咱给的大好前途不要!妹子你给说说看,这叫个什么事!”
马皇后起初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惹得朱元璋那么生气。
等他诉完了苦,这才明白过来。
她赶忙上前,一边亲手替朱元璋更换朝服,一边温声细语好生劝慰。
“你说说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置气呢?”
“老十二他还能在应天府呆多长时间?没几天就要去荆州了,你连这口气都咽不下去啊?”
“再说了,人家状元、榜眼都愿意跟老十二干,那是说明人家有能力嘛。”
“儿子有能力,你这个当父亲的难道脸上无光?总不能,希望你生的娃,个个都是草包吧。”
朱元璋没好气道:“哼!还不如一个个都是草包呢!”
马皇后轻轻拍了拍朱元璋的后背,嗔怪道:“说什么呢!”
“妹子,你是没瞧见当时那场面,咱可是当场把翰林院修撰、翰林院编修两个职位都给推了出去的。”
“他们不要也就算了,还拐弯抹角地要去老十二那里当差!”
“真不知道老十二这些年,究竟是读的什么书……对!”
朱元璋忽然猛然一醒,手往桌子上一拍,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