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还可以再缩小一下范围。”
宋濂沉吟许久,这才缓缓说道。
“麾下有门生、后辈、同乡在荆州扎根,发展最为迅速的,便可合并调查。”
话音刚落,毛骧便令人抱来一大摞书册。
“这是荆州城境内,所有豪门大族的信息。”
毛骧解释道。
“这上面按照不同姓氏,我做出了划分。”
于是,方孝孺、毛骧、宋濂三人各自取来一本,仔细翻查。
太子朱标见状,也不假思索上前,抽出一册,认真查阅起来。
这件事情是父皇钦命他执行的,自然不可置身事外,最好是能够融入到调查的每一个环节之中,深度参与。
为今后执政,也能积累不少经验。
书册过半,终于有所收获。
宋濂忽然低声喊道“有了!”
众人抬头,看向宋濂。
他手指着其中一行字,说道“这李姓乃是荆州望族,族内子嗣遍布大江南北,出仕者众多。”
毛骧略一思考,便缓缓说道“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桩事。荆州府有个李守典的学子,在科考开始之前,曾向李善长递交过名刺请求拜见。”
“而李善长对待此人的态度,也与旁人不同。别人少则一两日,长则三五天才会收到回复。”
“但这李守典,却是立即被召见了。”
毛骧没继续往下说。
因为没这个必要。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当然明白毛骧的弦外之音。
“李善长么?”
太子朱标微眯双眼,沉声道“从现在开始,重点监察李善长,不论是他的生活起居,日常交流,还是粮钱买卖、书信往来,孤全都要弄清楚。”
“毛骧,你可有信心做到?”
毛骧当即跪下领命“臣必不会让太子殿下失望!”
李善长府邸。
此时,他独自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将额头上的汗水擦了又擦。
自从派遣去荆州城的心腹断了消息之后,李善长便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便会一惊一乍的,疑神疑鬼。
顺天府里越是平安无事,他的心里便越是担忧害怕。
荆州城的李家子嗣没有处理干净,现在又全部都被丢进了大狱。
这些细皮嫩肉的后生,怎么可能经得起严刑拷打。
自已迟早会被供出来的!
如今之计,就是要想出一个万全的计策,以应对当下的不利局面。
可惜,可惜。
李善长自诩聪明过人,也颇以急智著称。
但当下,也不知道是荣华富贵的生活还是沉溺享受的思想,让他的脑袋早已经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越是需要思考的时候,就越是一团乱麻。
而正在他急得满地打转的时候,管家前来通报,说是胡惟庸上门求见。
听到这消息,李善长有些意外,来不及多想,便让管家将其请进书房。
“学生见过老师,老师最近身体可好?”
胡惟庸见到李善长后,立即上前行礼。
毕竟,胡惟庸之所以能够有如今的地位,有耐当初李善长的提携与照顾,因此可算得上是他的恩师。
在胡惟庸的面前,李善长尽量保持着克制。
“子中有心了。”
(子中是胡惟庸的字)
“老师,最近学生听到外面有一些风言风语在瞎传,其中不乏有心人,想要趁此机会构陷老师。”
胡惟庸站在李善长的身侧,持弟子礼,温言细语说道。
“虽然都是无稽之谈,但毕竟有损老师清誉,所以学生想来还是有必要告诉老师您一声。”
李善长眼中多了一抹苦笑。
他沉吟再三,终究还是低声说道“倘若……那并非是谣言呢?”
“什么?!老师,您……”
胡惟庸闻言,不由瞪大了双眼,脸上尽是慌乱、惊诧。
李善长长叹一声。
“唉!荆州城内李氏,是我李善长的本家,当初他们与我联络,我本想着毕竟是同根同源的宗族胞众,也就顺手拉了他们一把。”
“却是不想,竟然养虎为患,反倒是受他们牵连了。”
李善长的眼中,写满了苦涩与懊悔。
胡惟庸眼里满是震惊,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学生素知老师宅心仁厚,想来是那荆州城内李氏持宠而娇,多行不义,此事断然与老师无关。”
有胡惟庸的这样一番话,李善长的心里,总算是好过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