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许辰就再度站起来,又是往前漫步行走。
沮授荀谌相视一眼,各自收好文书跟了上去。
三人安静行走一阵,沮授犹豫一下,却道“朝廷确实不易,但说句不好听的话,属下却觉得这多是朝廷自讨苦吃,如教育、医疗、卫生、道路等等事业,朝廷尽数揽于一身,费力经营却吃力不讨好,拨付钱粮如流水却不见得利,如此只出不进,如何能够容易!”
许辰的脚步一下顿住,然后转头看了一眼沮授,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不过他也只是看了这么一眼,很快他就再度前行,目光也是看向前方,似是闲谈一般回答起来“公与倒是好为朝廷考虑。”
荀谌目光一闪,也是上前一步“属下亦有此感,秦汉两朝都不见朝廷如此重负,尚且不能长久,而我玄夏诸事尽揽犹如背山前行,每年岁入只见投入不见回报,岂不是投石入海一般,长此以往必定不能持续,朝廷若不做取舍,将来恐有崩溃之危。”
许辰脚步未停,依然保持着平稳的节奏,时不时还点起头来,似乎对他们的言语颇为认可。
“既然如此,你们又有何提议?”许辰头也不回,平静的声音传递过来。
沮授面色一肃,又是跟紧了几步“臣以为朝廷或可寻求减负,我玄夏既然推行工商发展,那教育医疗卫生道路等等事业为何不能借工商之力施行,民间商业力量可以调配民间资源承接此类事业,甚至可以比朝廷做的更好,这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许辰听完这番话语,只是沉默前行,既不说对,也不说错,这让后面的沮授和荀谌都有些忐忑。
荀谌沉吟片刻,也是上前说话“此类事业朝廷来做成本巨大效率低下,且时日长久之后必会造成机构臃肿,可谓弊端多多,而民间商业更加灵活,朝廷不必费力经营建设,一样可以实现目的,相比较之下,后者显然是更明智的选择。”
许辰依然还是沉默,而荀谌沮授两人也是相顾无言,他们不知许辰究竟是什么想法和态度。
乡间小道之上,只有他们慢悠悠的脚步声,虽然此时环境十分清幽雅致,但明显气氛开始有些微妙和沉闷。
许辰没有说话,其实只是心中有所感慨而已。
这些人反应太快了,也太聪明了
玄夏推行工商也就是这些年而已,虽然这股力量在政策导向之下突飞猛进的发展,但许辰依然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开始适应新的玩法和规则,并且敏锐的察觉到利益所在。
今日这番对话,未必不是沮授荀谌作为新生的商业力量扩张利益和权力的一次尝试,如果换一个人来的话,恐怕很容易就被他们这番话给唬住。
毕竟他们这一套理论真的很有说服力,甚至许辰敢肯定沮授和荀谌也不是怀有什么恶意,而是他们真心如此认为。
从他们的视角来看,他们刚才的一切话语都是成立的。
究其原因,还是新时代对自己虽然只是按部就班的过程,但对其余人来说却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而已。
这前行的过程里,每个人都会基于自己的立场和智慧产生不同的想法和路线,这当中必定有冲突和矛盾,如果没有自己这个时间漏洞把控方向的话,可以肯定玄夏今后的路必定会走的磕磕绊绊。
但终究现在沮授荀谌探讨的东西,在后世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两种路线谁对谁错暂且不论,至少基于玄夏的体制,那就只能选择前者。
这个时候,许辰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要不要禁绝此类思潮呢?
会这么想的人肯定不止沮授和荀谌,这种思潮若是任其发展,自己在的时当然没有问题,但自己不在了,说不定会把路线带偏。
不过转念一想,他就为自己的想法笑了笑。
这种东西根本无法禁绝,而且随着工商发达之后,必定会愈演愈烈,这是商业属性天然决定的事情,商业本能必定会贪图更多的利益,也会为此不断的努力。
禁绝思潮只是自欺欺人的行为而已,与其如此,不如真正面对问题。
把它摊开了揉碎了一丝一毫全部理清楚,利在何处弊在哪里,而朝廷的政事基础是什么,把这一切全部说明白了,该走什么路线,世人心中也就自有看法。
念及此处,许辰终于是停了下来,他并不因为沮授荀谌今日的话语而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公与、友若今日之言的对错本座暂且不予置评,不过本座倒觉得这是个好课题,干脆就让我玄夏上下都议论议论,上面的官员也好,学宫的学生也好,还是民间的人士,只要有看法,皆可表达,看看能不能就此论个对错高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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