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事须得从长计议,你仔细想想,这事不是我二叔一家人就能做到这么简单。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我二叔尚且只是个最普通的人,都从籍籍无名的小商贾做到了一方富商,当年参与的其他人如今又会是何等身份?
我们若不将这件事中的关窍、人与事都一一查清楚,轻举妄动,只会打草惊蛇引来横祸。”
见哲安还是愤愤不甘,想要泄恨了事的样子,陆怀就担心他冲动行事,撞到危险里。他紧紧地攥住了哲安的手腕,用心良苦地劝他:“我已经失去了最信任的家人,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信任的朋友了,不要让我再失去你了。答应我小心行事,等我查明了一切,再将那些害我的人斩草除根,一网打尽,好吗?”
哲安一腔失控的怒火,听了陆怀这一番话,就像是被扬上了一把沙子,陡然灭去了不少冲动。他的一颗心都因为陆怀的那句“不要让我失去你”而砰砰直跳。
陆怀都这般说了,他哪里还能不答应呢。他低下头,掩盖住眼里不合时宜的微小喜悦,极为轻柔地道了一声“好”。
陆怀听他前后说话之间忽然发生这般巨大的变化,不由反思是不是自己将话说得重了。哲安觑到他若有所思的神情,赶紧擦擦眼泪,转移他的注意力道:“你现在可有什么头绪吗?想怎么查当年有哪些害你的人?”
“嗯,我想分两条线去查。”陆怀被他叫回了思绪,放过了他刚刚突兀的异样,一手轻搭在另一只手上,继续道:“我二叔那边,我去查,宫里这边,就拜托你去查。”
“宫里?”
“对,陆钱氏处心积虑地害我,搭上那个外出选人的宦官王景必不是偶然。回想王景对我说的话,也像是知晓些内情,有意哄骗我同他入宫。但我想不出他为何会甘为陆钱氏冒此大不韪,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些我们不知道但是却很重要的关窍。”
“好。我一定帮你查清楚!”哲安斩钉截铁地应下,感觉这事变得超乎他意料得复杂,不由得有些担心陆怀以后的处境,不由劝他道:“宫外不比宫里,想要加害于人有诸多不便。你出宫去了,可要多防备着一些,我看你最好先多雇几个护院打手之类的,不然总是不放心。”
陆怀长舒了口气,看向外面残阳如血的天色,眼中的神情悠远而刚毅:“现在还不至于到那般田地,真到了那般地步,宫内宫外都是一样的。”在这宫里待久了,肮脏事看得还少吗,再厉害的人都放马过来吧,他无所畏惧!
哲安看着陆怀这般神情,心中也愈发蠢蠢欲动。他是见识过陆怀的厉害的,他相信只要他想,就一定能将那些害他的人通通挖出来,血溅三尺!是何身份能怎样,就算是比天还高,那也要把天捅个窟窿,将之弄下来!
哲安在心中热血沸腾,忽而听到陆怀问他可认识御用监的安心,侧目看他:“怎么突然打听起他来?你修宅子想找他帮忙?”
“不是,”陆怀摇头笑笑,“你了解他?”
“了解谈不上,不过这个安心还算挺出名的。”哲安将手拢进了袖子里,继续道:“他有一手雕工绝活,连御用监里供职了几十年的老师父都啧啧称叹。”
“为人怎么样?”
“人?谭印看人眼睛比我毒,他对这小子的评价是,‘人精’,‘深不可测’。我看安心,倒是没谭印感受得这么玄乎,但也觉得这小子绝不简单,看着像一张白纸,实际谁知道他心里是个什么样的。”
“诶我说,你突然打听起他到底是干什么啊?”安心长得可挺好看的,哲安知道陆怀应该没那种心思,可是听他频频打听起他,也不由往歪想了起来。
“哦,”陆怀笑笑,“偶然听说他也要出宫了,觉得他是个聪明的,想收到身边做个帮手。”他说得随意,心中却琢磨起之前安心的一言一行来,想了一遍,还是觉得没什么漏洞。
哲安听了,却连连摆手,“我劝你算了吧,谭印识人的眼光堪称一绝,他那般评价安心绝对有他的道理。那小子绝不简单,而且从前又不认识你,到你身边能真心真意地听你的话吗,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放一个这么不好控制的人在身边了,接下来的情况够复杂了。”
“先试试吧。”陆怀叹了口气,“聪明人至少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做傻事,我现在太需要这样的人了。”
哲安想再劝他,也觉得他言之有理,想了想,还是没说话了。他与陆怀沉默相对,想到再过几日,连这般沉默相对都将永远沉默过往,心里就忍不住又难过起来。十几年都在一块儿,从此真的要分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