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一愣,倒是立即就想起了王力这个人。数月前,他们米行的队伍在城外遭遇盗匪,死了几个人,其中就有个叫王力的长工。只是听说这个人的妻子一并死了,这抚恤的银钱便没有发放出去。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说帮着来讨公道,他不觉得认为这其中有些什么阴私。
沉醉自然是看懂了他的表情,便道:“在下来自江城。数月前王力曾给王阿婆来过一封信,说他的妻子怀有身孕,便不回家中陪老母亲过年了。然,这几个月过去了,却杳无音讯。王阿婆担忧不已,便差人来寻,没想到却得到了是儿子儿媳死去的消息。在下乃是王阿婆的邻居,这些年一直受王阿婆的关照,这次听说此事便义不容辞。王阿婆一名老人,身边没有儿女侍奉,若是连儿子儿媳死去的抚恤钱都拿不到,可真是可怜至极了。”
周管家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不像江城那种小地方出来的,不由多看一眼。况且听他所言,对方是早就派人来探查过,这才寻到周府。若说这来的人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人倒也好糊弄,可是这看起来分明是个读过书的,周管家一时有些为难。
“小兄弟稍等,我待请示过老爷再来答复。”
沉醉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却笑道:“自是可以的。”这偌大的一座周府竟然连这点儿小事都做不了主,他这管家当的可真是清闲。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周管家便出来了,手上拿着一张薄薄的纸。“这是给王力的抚恤钱。”
沉醉一看,是五十两。接过来,却笑说:“这年头,人命还真是值钱啊!”言语中不无讽刺。
周管家面上闪过一丝不渝,正要发作,却听他又说:“罢了。反正这五十两我也不好意思给王阿婆,倒不如自己再补齐五十两凑了个整吧!小布,咱们走吧!本以为这临安城是个富裕的,没想到竟是如此贫穷。”
明明是他上门求着那抚恤钱,这一眨眼的竟然就变了口风,这小子好生可恶!
其实,沉醉见到他拿了银钱出来,也知晓这五十两搁在普通人家已经算作巨额了。只是他心中就是不甘,凭什么一条人命才值五十两。待走出这条巷子,火气才压下。方才确实是他失态了,竟说出那种尖酸之语来。平心而论,周府已经算作仁至义尽了。这年头买个年轻漂亮的丫鬟,也不过十两银钱。攥着这张薄薄的银票,沉醉的心中充满了苦涩感。他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将此事告知于王阿婆,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如何受得了啊!
就这样,拉着小布两个人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客栈里,沉醉为小布叫了午饭,自己就躺在榻上蒙了被子。小布知道他不开心,却不敢上前,左右不过,便过来扯了扯棉被。
沉醉正难过着,忽然感到一阵拉力,不由怒道:“做什么?”
小布被吓得后退了一步,手上拖着的碗险些落了地。“小醉,饿。”说着,将饭碗往前凑了凑,竟是要给沉醉来吃。
“你啊!”沉醉无奈的长叹一口气,暗骂自己一声道:同旁人置气作甚,而且还是个孩子!他掀开被子,趿拉上鞋子,拉过小布坐到桌旁,说:“来,吃饭。”反正不吃饭,也没有好办法。
吃过饭后,沉醉打开那个土黄色的包裹。当看到里面的虎头小鞋和小儿的衣服时,不禁眼眶一热。王阿婆想必很期待这名新生儿的降生,没想到却是这种情景。眨了眨眼睛,将眼中的湿气眨去,沉醉细心的收好这个包袱,脑海中已然有了应对王阿婆的话。这实话是不能说了,王阿婆的身体不好,想必是坚持不了几年了,便暂且哄骗着吧!
镇定了下精神,沉醉拉着小布午睡了一会儿,两人便又上了街。随意买了些小玩意,以及一些江南道地的小点心,他还买了几坛好酒,便打算回去了。
这心中压着事儿,总是不安稳,这庙会自然也是不去了。
“小布,咱们明日就回去吧!”他说。
可小布却是撅着嘴,鼓着双颊,说道:“小醉骗人!”他大叫着,“答应小布去庙会的,说好玩的!”
沉醉眼中闪过一丝歉意,还有一些后悔。若不是他在马车上对小布说起庙会上好玩的东西和吃食,怕他也不会惦记着!
“小醉骗人!”小布一张白嫩的脸憋的通红,眼眶子都红了,说不准下一刻就要落下泪点子来。
沉醉不忍的别过头去,便听到哇的一声。他回过头,但小布这次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睁着眼睛掉着金豆子。沉醉难受极了,小布是如此单纯,像个孩童一样。可是因为自己今天的心情不对,已经让这孩子伤心了。
握了握拳,他走过去,拿起袖子给他擦了擦脸,微笑着说:“哭什么,都成小花猫了。好了,咱们不走,明个儿带小布去庙会。”
“骗,小醉骗人。”小布哽咽的说,眼泪却听话的不再落下了。
沉醉无奈,怎么还记着呢!于是,就摸了摸他的发顶,愈加温和的说:“不骗你,小醉不骗小布,咱们明天一定去。好了,不哭了,乖啊!”
虽是擦了泪珠,但眼睛还是红彤彤的,沉醉竟一个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