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军户而言,朝廷所谓的政策扶持,不过就是维持住他们正常生活罢了,但殿下莫要忘了,这还是因为大明十八年,只北伐了三次,若是朝廷决意要灭掉北元,定然还会发动第四次、第五次,乃至更多的北伐。”
“打仗是要死人的。”
“还会消耗大量的粮草辎重。”
“而这部分最开始都是来源于这些军户。”
“一方面打仗会死人,另一方面打仗会消耗余粮,打得越久,军户的生活只会越惨。”
“他们在军队操练时,之所以如此尽心尽力,为的就是讨好殿下,让殿下满意,好提早结束这些操练,回归农事。”
“或许在殿下看来,种田也不过如此。”
“宫中就有种地的。”
“殿下却是要知道,无论是陛下,还是过去的陇西郡王(李贞),种田种地,对身居高位的他们来讲,都只是个消遣了,体验生活,回味一下过去的苦日子,对收成并不看重,但对于百姓而言,这是生活!”
“两者是有本质区别的。”
“殿下指望眼里只有田地的农夫,来维持大明的江山社稷,不免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他们担不起这样的重担。”
“也没想担!”
“不是还有冬季吗?”丘福开口道。
夏之白冷冷的看了丘福一眼,嗤笑道:“冬季?冬天的时候,对长江以南的百姓,官府的徭役就派下来了,那时就是百姓去出力气的时候,而长江以北,天气酷寒,这些军户能凑齐过冬的木柴都不错了,长江以北的冬天,就连马牛都会冻得瘦一圈,难道还指望这些军户忍饥挨冻来军营操练?”
丘福脸一红。
有点懊悔自己嘴快了。
夏之白负手而立,望着下面的‘永乐’众臣,漠然道:“殿下有雄心是好事,但雄心也是需要物质去支撑的,如今的殿下,眼里只有着更高的山峰去攀登,却是看不到脚下的泥泞了。”
“但若让这些泥泞,泛滥成灾,那就不是泥泞了。”
“而是泥潭沼泽。”
“这些沼泽会将大明以及殿下彻底拖下去,直至淹死。”
“殿下不要以为我说殿下的军纪败坏是夸大其词,殿下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虽然陛下让殿下去过几次凤阳,也给殿下说了一些民间疾苦的事,但殿下是体会不到的。”
“甚至太子也不足够。”
“虽然我对陛下很多做法不喜,但有一说一,陛下的确很懂得人性,也深刻知晓地方的黑暗,因而一而再的大开杀戒,或许很多人对陛下的杀戮颇有微词,尤其是一些士大夫,还有一些武将,但若是去民间问百姓,却会得到另外的回答。”
“杀得好!”
“陛下是体验过民间疾苦的。”
“也知道地方的豪强、官吏的胆大妄为。”
“要是朝廷不严管,过去元末的种种乱象,就会出现在大明头上。”
“土地兼并,胆大贪婪的军官和地方豪强互相勾结,将普通军户的田地强取豪夺。”
“军户们没有了田地,也就无法维持生计,继而渐渐地变成过去的佃户,或者是那些高门大户的苦力、奴仆,殿下其实可以暗中去查查,北平的这些‘军籍’,有多少没有了田地,又有多少人没有入过编了。”
“顺便再去调查一下,这些没有入编的军户,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
“应该会有‘惊喜’的。”
朱棣目光一沉,有些不敢置信。
北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有人就敢做这种事?
但一想到方才士卒的反应,朱棣的心就陡然沉了下去,眼中更闪过一抹杀意。
他冷声道:“我会去查的。”
“要真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搞这种事,我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夏之白摇摇头。
他平静道:“殿下若真的关心士卒,就该弯下身子,去到底层士卒身边,去听听这些士卒的声音,而不是屁股坐在椅子上,等着别人给伱传话,别人传的话,终不如亲耳听到的真。”
“好了。”
“殿下问的问题我已回答了。”
“前面殿下不是说自己能上马治军,下马牧民吗?”
“军我看了。”
“现在是不是该去看看民了。”
“我也很好奇,在燕王殿下的治理下,北平的百姓生活的如何?”
闻言。
朱棣脸一黑。
他最引以为傲的军事,都被夏之白批的一无是处,要是再带夏之白去看‘治民’,指不定会挨多少骂。
朱棣矢口否认道:“本王只负责北平的军事,并不负责治民,治民是地方布政司的事,只不过最近北平布政司官员相继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