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要说的话一下子噎在喉头,我全身瞬时僵硬起来。
睿蓉的话深深的刺痛了我,那些埋起来的情感立时翻涌,铺天盖地的伤痛让我立不稳身子,直摇晃了一下,身后的环佩一把扶住我。
“瑾主子,你怎么说这些来伤我们小姐——”
环佩轻声对睿蓉埋怨,待她还要说什么,被我抓着她的手突然加大的力道阻止了,一边的环铃不管不顾:“是啊瑾主子,我们小姐昨儿个受凉发热了一夜,才好一点就来瞧你,你却跟她吵——”
我低声制止:“别说了。”
环铃却意犹未尽:“本来嘛,小姐你——”
我皱眉:“好了!这么没规矩!你再说一句就收拾东西回家去!”
满腔悲切化作呵斥,说出了极重的话,环佩环铃早已没有家,我这么说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环铃当即委屈得红了眼圈,用力咬了唇,再不敢吭声。
睿蓉也意识到失言,止了哭泣,讷讷着:“姐姐,对不起——”
我勉强笑一下,淡淡开口:“睿蓉,就是因为他站在你面前,你更加艰难,你才更要珍惜。不论他今天说这些话的原因是什么,他的目的都是要保护你,这毋庸置疑。你知道出事之后他为你做了什么?”
“他是怎样的人你是知道的,当年连素不相识的你都出手相助,何况是一个为他怀了孩子且即将丢掉性命的女子,”我垂下眼睛,“安嫔生死攸关的时候,太医来请旨,一屋子的人看着,你知道他怎么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安嫔的性命,为了什么,也许大家都猜得到。”
“他怕安嫔醒来的指认会对你不利,所以简直是违背了他的本性在保护你。”
“不要打断我,让我说完,说完我就走,”我抬手阻止了要开口的睿蓉,“至于我为什么会跳下水去救安嫔,我想不需要解释,如你所说,虽然这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你依然不会去害人,我又怎能见死不救。”
“你冷静一下,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记得,我们是在一起的,”说罢我吸口气,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他并不是从小被教育成为帝王的人,所以才更加可亲可爱吧。但是他毕竟是一个帝王,我之前与你说的你想过么?到底该怎样去爱一个帝王。”
我离开,站在云知苑门口停下来,逼自己不要哭,不管有多难受,现在都不是恣情的时候。环佩从后面拉了我的手,很温暖,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如此冷,冷得有些僵硬。
就这么立了许久,安静的如死了一般,我终于开口:“去永祥宫。”
“小姐……”环佩有些迟疑,“你要去做什么?我去备轿。”
“不必了,我想走走,清醒些,”头脑恢复了思考,我道,“如果是早有预谋,不会因为皇上的袒护就能销声匿迹,这样拖着夜长梦多,她是关键人,不如直接去问她。”
到永祥宫却见大门紧闭,敲了门,我问出来应门的小内监:“荣妃娘娘不在么,怎么关了门?”
那内监十分面生,谦卑的堆着笑:“回贵嫔娘娘,荣妃娘娘不在宫中,去仁寿宫了,吩咐奴才们闭门谢客呢。”
“哦,”我心称正好,不必费心去她面前虚应,“那本宫去瞧瞧安嫔和小皇子。”
“娘娘,”那内监忙拦了我道,“皇上有旨,安嫔主子产后虚弱,任何人没有皇上的允许都不得去打扰,小皇子奶娘照看着,也是不让瞧,还请娘娘恕罪。”
我皱了眉:“既是皇上的旨意,怎么没见通传后宫?”
他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回娘娘,这奴才就不知了。”
我也不忍为难他,只叫环佩打了赏,转身朝乾元宫去,想找文朗问个究竟。
从永祥宫去乾元宫需要绕上好大一个圈子,让我走了许久,此时倒有些后悔没有乘轿,不料到了乾元宫依然吃了闭门羹,文朗也不在,一问竟说同样去了仁寿宫。
我仔细想着没有头绪,只得打发环铃出去打听,环铃方才挨了骂一直闷闷不乐,想开口又不敢说的样子,此时听我有了吩咐一下子欢喜起来,连声应着小跑离去。
好在离景和宫已不远,我带着环佩抄了小路,后门而入,桃云回说睿蓉方才来过,见我不在就回去了,没留下什么话,我点头没说什么,只叫传了晚膳。
最爱说话的环铃不在,我又懒怠开口,环佩知道我心里不爽快,也不来吵我,一顿饭吃的极沉闷,我心里杂乱,有一口没一口,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很快就吩咐撤了。
四月底的时节,晚膳后天还微亮,我平日不大喜欢入夜前半昏不明的时辰,总觉得暗沉压抑,不若日间的敞亮,也比不上夜里的纯黑寂静。今日我却在这样一个时候立在院子里,看着灰黄的天空,觉得黄昏那云其实也是很美,只是自己从未认真瞧过。
亮光暗下去,逐渐看得到隐约的星光,那过程也有几分奇妙。
待天黑得透了,环铃才回来,见我在院中十分意外:“小姐,你怎么在这?晚上外头凉了,环佩也不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