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朗粗重的喘息昭示着他的愤怒,后头的桃云突然开口:“娘娘,你走吧,无论多大的罪,奴婢认!娘娘今天能来救咱们,就算是当即死了,奴婢甘愿!”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应声:“娘娘走吧!奴婢们甘愿一死!”
“谁下了毒,站出来!否则都闭嘴!”我侧脸喝道。
这时门口的内监小心翼翼的进来:“皇上,荣妃娘娘遣了人来报信儿,说太后马上就到了。”
文朗一皱眉,歪头看我,恨声道:“你这是在找死懂不懂!”
“是。”
我的异常坚定让文朗气得转过头去,对那个管事内监说:“昭仪和朕是一起进来的,听明白了没有?”那内监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同样是从仁寿宫过来,太后迟了这么久自然是有原因,究竟是真的被荣妃阻了,还是太后故意配合文朗,不得而知。太后进来的时候,看到我跪在地上,还有满地的奴才,显得十分意外:“你怎么在这?”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太后是在问:“你怎么还在这?”
我想这应该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因为在荣妃静妃脸上同样有错愕的表情。
我没有回答,咬了唇沉默。太后又看向文朗,文朗阴沉着脸,闷声道:“昭仪自愿为这起子奴才们领罪,母后不如成全了她!”
太后的惊讶和恼怒并没有掩饰得很好,她盯着文朗看了一会,见文朗丝毫不改所言,这才微微侧过头,问荣妃,沉声道:“目无主上、抗旨不遵,该怎么罚?”
荣妃看看我,低声道:“思过、降位、杖责、赐死。”
唇齿相碰,荣妃说的是宫内人人皆知的规矩,根据情形不同的几种责罚。我面不改色,既然我能跪在这领,便早就想过所有可能的结局。
太后沉吟了一下:“瑜昭仪,景和宫里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即便你不在场,也难免要担管看不周的罪责,哀家和皇上都未追究,已是大赦,你却不知感恩,还来吵闹干涉,你可知罪?之后又在哀家跟皇上面前言行无状,抗旨不遵,你可知罪?”
“臣妾知罪。”
我当然是知罪的,除了这些,还有更多死罪,若是有人提出来,我也都会认,这个皇宫本就是没有活路的地方。
太后叹了口气:“皇上明里暗里的护着你们,哀家知道,也不干涉,这会子给了你阳关道你不走,偏要往死路上挤,真是糟蹋了旁人的心意。得了,正月里头,已经殁了一个,也别再多人命,杖责四十,以示惩戒。”
杖责之事,我朝律法,前朝臣子受刑称廷杖,后宫里宫妃犯错为宫杖,廷杖大多是臀杖,根据罪责分为留衣和去衣,后宫里多为女眷,除非特别罪大恶极,一般的也就免了去衣之事了。
臀杖、脊杖、股杖在后宫均有所用,其中属脊杖最是致命,手重的往往三五杖下去就会毙命,但也最快,若是下了旨杖毙的,皆愿脊杖求个痛快;臀杖一般并无性命之忧,但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总是免不了,大多用于犯错的宫女内监。
至于妃嫔,由于其身体发肤皆属皇家,生死都得顾及皇家脸面,无论是小惩大戒还是杀一儆百,毁了身子都是不妥,所以大多为股杖,杖痕分散在腿上,伤得相对总是轻些,既能惩戒,又不致血污了圣目。
杖责四十,饶得太后留了情,这依然是一个难以想象的重责,我在心里掂量着自己是不是抗得下来,但无论多重,我都要领,因为这是一个希望,代表着文朗的妥协,太后的松口,环佩她们的生机。
“太后!皇上!”身后的环佩向前挪了一下,不住地磕头,“昭仪娘娘也是一时情急,奴婢愿代娘娘受罚,还请太后开恩!”一边的桃云也跟着附和。
“放肆!”
文朗低沉的嗓音表达着他压抑情绪,也成功的让众人噤了声,太后冷哼一声,也不说话,还是荣妃轻声一语道破:“若是你们能代,也不至如此了。”
被按倒下来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要坚强,这一切对于我的意义绝不仅仅是救得几条性命。彻骨的痛让我愈发懂得,无论多难,也要自己走下去,没有人可以不顾立场的一直站在我身后,这条路是自己选的,怨不得任何人。
紧紧咬着自己的帕子,我试着用二哥教过的吐纳之法撑住一口气,这对于受刑实在起不得什么作用,痛还是一样的痛,只是强迫自己一声不吭,也不挣扎——既然不能减轻自己的苦,何必喊出来让外头的人难过。
我的倔强让周围显得异常安静,只有宫杖的声声落下,敲打着我的身体和意志,我相信也落在许多人心上。我数不清楚过了多少,还有多少,身子并没有想象的坚强,脑中开始嗡嗡作响,努力保持的清醒渐渐动摇,身体从双手开始一点点的麻痹,当头已经沉重到脖颈无法再支撑的时候,我轻轻的把头搭在了团在身前的手臂上。
痛开始有点远离,感觉自己没力气了,也睁不开眼睛,听不到声音,很想长长的舒一口气睡过去,无数的疲惫告诉我,只要这一口气我放弃了,任它散去,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