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朗从案上拣起一份折子,是那种非朝务政事的私折,掀开第一页来给我看:“丞相要给陆家孙女陆言美和你二哥保媒,崔少傅难得的开口赞同,今儿个问起来,你爹已答应了。”
他又拣出另一份正经奏折,同样翻开来:“吏部上书保举陆崇举为吏部主事,此人是陆有章的四子,陆言美的叔父,年初时朕已经驳了两回,这会子又递上来了。”
说罢他把折子轻轻一甩,啪嗒一声丢在案上,也丢在我心上:“愉儿,你怎么看?”
我心里着实是吃了一惊,原来陆家还在打着这个主意,主事的官职虽说不高,却也是上得朝堂递得奏章,既然是随着结亲的折子一起递上来,那么静妃想必已经知道,难道这才是要我找文朗说的事,脑子里一时间有点乱,文朗盯着我,皱起了眉。
我知道文朗这是已看出了端倪,等着我自己坦白,当即也不敢敷衍掩饰,赶紧跪了:“皇上,愉儿只是想救二哥,情急之下出此下策,二哥的确是被冤枉陷害的!”
“你起来,”文朗伸手扶住我手臂,“没人的时候,你不要跪,朕不想看。”
我顺从的站起身,才起来,文朗就迅速放开了手,这让我不禁有些失落。
“皇上——”
“他冤不冤枉朕清楚,慕冠群跟在朕身边也不短的日子了,朕知道他的为人,”文朗摆摆手,示意我不必说了,“只是你的本事愈发大了,不光在后宫里轻车熟路,连前朝都能伸上手,能劳动丞相帮你二哥翻案,给你家保媒,脸面着实不小啊。”
文朗的语气让我心里难受,也不辩解:“皇上气臣妾,臣妾无话可说。”
“哼,”文朗轻哼一声,“愉儿,你知道么,你每次自称为臣妾的时候,不是在赌气,就是在心虚。”
“愉儿,你不说,朕可以不问,但是咱们之间,可不可以不要有那么多秘密,在后宫里你想怎样都无所谓,朕不帮你你也足以自保不是么,”我闻言一愣,文朗也不等我答话,“但是涉及到朝政的时候,你总该跟朕提一下,你若把陆崇举当作筹码去跟倪家或是陆家做交换,也总该问问朕合不合适!”
“不是的!”文朗的话里有好几桩指责,我有些情急,“愉儿怎么会插手朝政的事!”
“不插手?”文朗伸手一指那两份奏折,“你难道说,此事你一无所知?联姻赐婚也就罢了,任免官员,还不是朝政之事?若是两者没有关联,又怎么会如此恰到好处?你爹也在吏部,以往两次虽不曾反对,却也不见他赞同过,这一回,他却是一同署了名的!”
我此时却无言了,说不知道太过牵强,说知道却也不尽然,若是静妃早些与我挑明,我也能提前与文朗商议,不过吏部的折子都递上来了,说什么都是枉然,在陆家那边是她的功劳,在文朗面前就是摆明了要拖我下水。
“皇上,愉儿大致知道他们的意思,但的确没想会是这等事。”许久,我还是照实答了。
“就是说,你还是知道的,”文朗淡淡的,听起来极失望的声音,“罢了,不说了。”
“皇上!你别这样!”见文朗如此,我急得快要哭出来,“愉儿真的没有要故意隐瞒,也没有想要插手朝政,真的没有!难道你连这一点都不能信我么!”
“信?朕还不够信你?”文朗闻言语气有些激动,看得出来又强压下去,“如果不信,朕难道会什么都不问么,你与他们做了什么交易?你的腿伤是怎么好起来的?行宫里的事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知道慕冠群不在京城的?”
文朗的问题让我十分吃惊,他竟然会这样问,代表着他知道了什么吗?我又该怎么答,告诉他是大哥几次私入皇宫么,就算文朗能不追究,也肯定要把大哥扯到这一团纠纷之中,不行。
我相信我不说,文朗不会逼我,但是一想到他失望的神情,我的心都会跟着痛起来。
我尚未从震惊和激烈的思想斗争中挣扎出来,不想我的踌躇却已经刺痛了文朗,他突然站起身:“是不敢说,还是不想说?”
说着他从我身边大步走过去,到后头的格柜上挪开一个暗格,从里头拿了一叠素笺:“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从中依次抽出几张举起来:“五月十一,你大哥私自进宫。五月十三,你大哥私自进宫。五月十四、十六、十七,他几乎日日在宫里!五月十九,他到景和宫与你会面,那之后,你的腿伤就好起来了,是不是!”
“六月,你们又在行宫见面,这幸亏是你大哥,若是旁人,你要朕怎么处理?够他死十次了!”
我怔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文朗又拎出两页:“还有这个,你的功夫真是见长了,你以为朕真的不知道程莹春是怎么落水的!”
文朗越说越气,也不再细数,将那一叠素笺悉数丢到我身上:“你看看朕是信你还是不信你!”
说罢背过身子不看我。
那叠素笺有十几张的样子,纷纷四散落到地上,我呆呆蹲下身子,机械性的捡了几张来看,每一张上面只有寥寥数字,足已触目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