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朗终究是出现了,比预料的早,比盼望的迟。
紫衣刺下去的势头蓦然止住,我并没有表现多少意外,朝文朗的方向微微侧了头,没有抬头看,只是盯着他那纹了金龙的衣袖,泛白泛青的手掌和那颗无比熟悉的翠玉扳指,上一次这么近的盯着它看还是在失去女儿身后的那个清晨醒来,我躺在那个臂弯里,瞧着这样一抹翠绿。
进还是退,我没有动作,也没有挣扎,我等着文朗的下文,等着听他会说些什么,哪怕是无谓的解释,或是空洞的安抚,只想听他会说什么。
然而他却在那一声之后再无声音,甚至没有企图开口的势头,心渐渐沉了,我不知道这代表着无话可说还是无言以对,这就是文朗,他在最后的刹那阻止了我,却不肯给出只字片语。
一直不曾溢出的泪终于跌落,因着浓浓的失望,浓浓的难过,这就是我心爱的那个人,在我最需要听到什么的时候,他只是沉默。
“皇上!皇上!”在最初的魂飞魄散之后,几乎昏过去的怡贵嫔又活了过来,声泪俱下的哭喊着,“皇上救命啊!淑妃她疯了,要杀臣妾,杀臣妾肚子里的孩子啊!求皇上为臣妾做主啊——”
尖锐的声音划破了一时的僵持,我猛的一颤,想要抽回文朗抓住的右手,文朗却是早有准备,以他的底子,若是着意阻止,我又哪里挣得开。
看着怡贵嫔哭得愈发恣情,也许是坚信文朗不会让她血溅当场,不管紫衣是不是还在我手里,她就如虚弱得站不稳般,作势直想要朝文朗靠过来。
那一副表情和动作,在一个经受了巨大的惊吓,又怀着身孕的女子身上,任哪一个男人,见此也会毫不犹豫的将身边的旁人推开,伸手扶上一把。
无关感情,只是本能。
怡贵嫔便是太过笃定于此,于是让我有了接下来的机会。
紫衣忽然间从右手掉落,在旁人看来,就我如已经放弃了一般,连文朗的手力都有放松的势头。不过那也只是一刹,我一个旋身,左手从半空中接住紫衣,挽一个剑花,顺势便朝靠过来的怡贵嫔刺过去。
青衫紫衣,这一双姊妹剑,本就是可以在关键时刻双手并用的,紫衣短小,铸造之初便是为左手而置,我每每右手持它,几乎是在当短刀匕首用,糟蹋了一把绝妙短剑,全因大哥所教的不多的几招左手势,无非自救或置敌,都是狠烈无比的必杀技,大哥说,能不用,便不用。
文朗功夫再好,终是与我交手的次数太少太少了,对我的套路并不熟悉,玩笑打闹又做不得数,在我受伤之后更是连玩笑打闹都没有了,从未看到过我正经使剑。
此时我左手剑招一出,他立时便知不好,却已经没有机会再拉住我。
怡贵嫔本是想靠进文朗怀里,不曾想等待她的却是一把尖刃,她在那一刹从娇纵到惊恐的表情转换相当精彩。
文朗终究是帝王,尽管不是众望所归的那一个,还是在几年来尽心竭力的做到了人心所向、明主圣君,他深刻的知道关键时刻的轻重利害,懂得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取舍,一如当日在大殿,他选择了放过陈鹏展,哪怕我会恨他。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出了手,用着他身为帝王所必须熟练的一招制敌的方式,知道我脚底下功夫好些,他使了内力扣住我的脉门,欺身而上截住我的同时劈手切在我的腕上,紫衣应击而落,叮叮*的掉在地上,只一招,立刻反转了形势,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那一刻我是意外的,并非意外于他会对我出手,这本就是我逼他做出的选择,只是惊讶一个必败的局面竟被他轻易反转,原来他的功夫这样好,我从来没有见过,后宫里想必也没人见过。
我淬不及防,根本来不及也没能力抵挡,实际上,我甚至没有企图要抵挡,在这一点上,我想,他也是意外的。
情急之下,文朗有着他必须阻止我的理由,过程快得他来不及收敛和拿捏力道,我大穴被扣住,又被他的内力一冲,胸口当即就是一拧,紫衣撒手后,往后退了两步才勉力站下,皱一皱眉,紧紧咬了唇。
并没有伤到,文朗再怎么样,也不会真的下重手,只要多退上一步卸掉力,连痛都不会痛那一下,只是倔强上来,是一种我自己都说不清的别扭,偏偏要硬抗着,再加上那么多的悲痛的复杂情绪涌上来,眼泪一颗一颗的掉,直难受得说不出话。
文朗则是吓坏了的样子,一解了那围,立即就松了力道转而扶住我,脸上都变了色。
我别开头不看他,文朗焦急不已,才要开口说什么,忽听见外头有人禀报:“启禀皇上,太后听说怡贵嫔已有身孕,特派了仁寿宫的孙嬷嬷过来探望。”
是常远的声音,刻意提高的声音提示着屋内的人,麻烦来得比预计的早多了。
惊雷一般,所有人的表情倏然变换.
惊讶慌乱,紧张狂喜,总共没有几个人在屋里,却有着这么多的情绪展露。
经过方才那一幕,怡贵嫔吓得不轻,惨白着脸色颤颤巍巍的勉强站着,此时发现了大好机会,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