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尽管眼里噙着泪,这个笑容倒是发自内心:“嗯,我知道。”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那一袭青色的背影有些萧索,很快模糊在夜幕中。
我一直看着,直到看不见了,才吸一口气,对左大洪道:“进来说。”
环铃关了门,左大洪这才压低了声音:“与环佩姑娘一同找到的,还有小世子。”
我“啊”了一声:“他也活着?”
“是,”左大洪点头,“几乎毫发无损。”
我很惊讶:“这怎么可能?他明明与环佩同乘一车,没道理——”
“详细的还不知情,”左大洪摇摇头,道,“据目前所知,除了咱们,至少还有两拨人手在找他们,其中一方先得了手,是甲坛主亲自带了不少高手去把人抢了回来,具体的,相信很快会再有消息。”
我点头,明白大哥要我留在京城的目的,如此的状况,我更不能离开,还有两拨人,会是谁,如果是怡贵嫔那边,肯定不会留活口,得了手还留着人,是文朗么,若是他,为何瞒我。
一时也想不清楚,只得作罢,对左大洪道:“加强戒备,咱们继续等消息。”
翌日夜,本以为前一日被我以那样的方式赶走的文朗不会再来了,不想他却还是如之前每夜一般的,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院子里,随着他一起出现的,还有青衫紫衣。
我看着他把已经合为一体的两把剑放了在桌上,微微讶异,开口依旧冰冷:“皇上这是为何?”
文朗听我这样问,微微闭了眼,并没有转头看我,只是看着那剑,用手轻轻的抚过剑柄,声音飘忽又缓慢:“愉儿,在我生命里的前面那十八年,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处在这个位置上,小的时候,上面有两位皇兄,我身上并没有被赋予多少期许,大些了,母后膝下还有二哥,母后偏爱二哥,我从未觉得不妥,因为我觉得他是一个天生的王者,天下自该是他的。后来二哥众望所归的做了太子,我替他高兴,也替自己高兴。”
“自从继位,每天有无数人叫我皇上,他们诚惶诚恐,殊不知我也是一样,渐渐的,强迫自己习惯,告诉自己,已经没有二哥了,君临天下除了代表站在权利的顶端,同时也意味着站在责任的底端,千钧压顶,没有喊累的权利,一切情感,都要为社稷让路,这就是帝王,是人人口中喊出那句皇上。”
“四年多了,大部分时候,我已经是一个帝王,要高高在上,又要体察细微,要果断干练,又要知人善用,朝堂上,还算过得去。”
“至于后宫,母后总是怪我宠得太专,干涉得太多,表露得太多,我也不理,其实我只是累,想找人说说,哪怕只是歇一歇,几桩不大不小的事出了以后,让母后很失望,我觉得自己很不孝,尽管母后不说,但我知道她一定会因此想起二哥,二哥不会让她失望。”
“于是我开始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再不敢恣意,再不敢忘情,不得不去那些女子身边的时候,我只好沉默,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吓她们,偶尔,也会为着某个目的故意说些什么话,后宫里果然平静了一些,在听到她们小心翼翼的喊皇上这样,皇上那样的时候,我渐渐的不再觉得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麻木。”
“就这样时刻提防,不得松懈。还好,我还有睿蓉,还有你,所以尚能偷得喘息。”
“睿蓉成为皇后之后,不知为什么,在她面前,我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担忧,也就越来越少的在她面前开口,于是我只剩了你,现在,我连你也要失去了。”
文朗顿一顿,转过头来:“愉儿,你可知道,时隔两年,你再一次叫我皇上,已是一种惩罚,每一声都如一根尖刺,深深的戳进我心里,痛,却让我清醒,我想,这是我应得的。”
我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喉头直有些抖,是那种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哽塞,眼前的这个人,他是个帝王啊,就算有再多辛苦,再多负担,我从未想过,他竟是这般的寂寞。
张张嘴,才要说什么,被文朗阻止了:“愉儿,听我说完,这些话,也许再没有机会说第二次了。”
“你说得对,你和睿蓉是完全不同的,这让我一度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想要照顾你,却发现你足以照顾自己,想要保护你,却总是找不到方式。你的好,是一种明亮的态度,是一种无法掩盖的光芒,让我会时常觉得这宫廷埋没了你,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对于睿蓉,我想我一直是觉得亏欠的,她曾是一个那么好的女子,第一次遇到,那么惊惶无措、楚楚动人,有一种柔弱中的倔强,平白的让人生了保护之心,让我在尚不能掌握命运的年代,轻易的给出了承诺。从那时开始,保护这个女子,几乎成了我心中最重要的那一个信条,又深又牢,不计代价,不计对错。所以在看到那封手谕的时候,我瞬间铸下了大错。”
“你挣扎在生死一线时,我恐惧得无以复加,不敢也不愿相信你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不断的试图说服自己,你是为了给二哥报仇才那样做,但心底里的那个声音,没日没夜的抓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