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顺二十五年,那是个多么敏感的年份呀,大统未定,你也尚未封王,尚未娶妃,”我轻轻的试图安慰他,“太妃那样做,也是不得已。”
文晖看我,随即笑了:“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怎么听都觉得奇怪。”
“是,我明白,后来我就都明白了,”不等我回答,他又道,“当年不懂,其实也不见得就不懂,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发了疯般的找,叫嚷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母妃甚至以死相挟的逼我放弃。”
“我便放弃了,不光因为母妃,也因为那个偌大的宫城,想要藏一个人太容易,想要杀一个人也太容易,我一直存着一个信念,总觉得不曾见过她的尸身,不愿信她就死了,我怕我找得太急,追得太狠,会逼得他们真的杀了她,于是我放弃了,变得消沉内敛,唯唯诺诺,病弱无害,渐渐淡出了大家的视线,要找也只是偷偷的找一找,不敢声张,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还能见到她。”
“可是你却再也没能见到她。”
我轻轻的叹气,从文朗登基到燕月死之前,许多人见过她,偏偏没有文晖。
“不,我见到过。”
不想文晖却轻易推翻了我的猜测:“几年后,她出现过一次,因为一件大事。”
“那件事,一些人想要我去做,我却不愿意,于是到了关键的时候,她出现了,就那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她见了我,不问我这几年是怎样的在找她,是否着急,是否思念,只是上来便说,要我按母妃说的去做,如同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来传达一个普普通通的旨意。”
“你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失望么?”
文晖闭了闭眼睛,仿佛想要压抑什么情绪:“原来她的消失和出现都可以这样随意,她可以按照旁人的指示出现,劝我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我会想到,也许她的消失,也是按了什么人的意思。她甘愿做一个筹码,也许,她从来就是一个筹码,”
“这就是皇家,一个无论什么都可以被利用的金丝牢笼,奢华又虚幻。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他再一次看向我,道,“那时候,我是这么想的。”
“所以,本来我还存着一丝犹豫,因着她的出现,我当着她的面,冷冷的拒绝了,冷冷的做了决定,冷到自己都冷透了,感觉所有热情离我而去,开始病入膏肓,”文晖重新淡淡的笑了,“过了好久,我才重新活过来,重拾了热情,却已换了一种活法。”
“于是有了一个体弱多病的恒安王,在王府里面病重快要死掉的那一个,”他笑眯眯的,狠狠的讽刺着自己还宛若惊奇,“还有一个,恭喜你,在你面前了。”
“你的故事没有讲完。”他笑容里面若有若无的悲伤告诉我,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是啊,如果到此为止,这还是一个俗套的皇子宫女的故事,没什么稀奇。那一次之后,她又消失了,自此是真的再未相见,之前,我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找,之后,则变成了不想找,再不关心,”果然他的悲伤逐渐流露,“其实后来我有能力去找了,她藏得也不算深,只要我问一句——我却一句都不曾问。”
“是啊,只要你开口,皇上怎么会不如你的意,”又是轻轻的一声叹息,“只可惜,你不知道有一个成瑞。”
“是,我做错了,”他淡然承认,“她死了,也许她早就存了必死的心,只等着一个能让成瑞浮出水面的死亡,我怎么会不懂。坦白的说,七年前那段感情并不算多么深刻,也没有爱到生死相许一说,一切发生得自然,结束得必然。现在想想,其实一些抗争和改变,并不完全是因为相爱,整件事在我心里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反而是那种失望,并且并未因为最后成瑞的出现而减轻半点,相反更烈。”
“所以也许你会觉得无情,到如今,我已经没有那么怨恨了,只是这毕竟是为了我付出了一生的女子,我必须为她做一点什么。”
“保全成瑞,保护他,支持他,看着他长大,”文晖顿一顿,吐出最后的决定,“在远离皇室之外的地方长大。”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文晖笑一笑,云淡风轻的摆摆手,“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你讲,我以为永远都不会与人提起这些。”
“你说的那件大事,”好一会儿,我才开口,“是德顺二十八年的皇位之争吧。”
文晖点头:“是。”
“你在最后一刻退出了争夺,谁能知道是因了桃伊的出现呢,你也怎么都想不到她当年是怎样的迫不得已,”我停一停,才道,“无论如何,你那时的冷酷也许成就了一些,也的确毁灭了一些。”
“是,冷酷,我最痛恨却又唯一实施的一次,”文晖面上没什么表情,“自幼便有人日日在我们耳边教导,作为皇子,更需要冷酷,因为我们离那个位子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