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周围泛着异样的白,已经有了一个拳头大的区域,我壮着胆子去摸了一下,文朗也没有任何反应,颤抖着声音问他:“朗哥哥,痛么?”
“没什么感觉,只是发麻,”仿佛担心我不信,他又道,“真的,你大胆拔吧。”
眼泪一颗一颗的掉,我知道是真的,可是我却宁愿你是在骗我。
泛白,发麻,小小的银色的镖,有着非常漂亮的尾翼,刻着繁复的花纹,无论是镖还是伤口都与我去年被甲子御弄伤时如出一辙,只是那花纹不一样,好像是不一样。
脑子乱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一瞬间想起去年我中毒之后到了四海堂总堂,大哥看见我伤口时那骤变的脸色,想起关于那毒,可雯对我说过的话。
——你中的是宣伯那的独门毒药,除了他们自家,没人能解的,虽不致立时毙命,一般人也根本挺不过一昼夜,是极凶极烈的毒。
独门毒药,极凶极烈的毒,一昼夜。
上回,我只是被划伤,又过了一夜伤口才开始泛白,文朗这伤这么深,伤在大穴,方才还大动气力制敌,血脉加速流转,毒性自然蔓延得更加迅猛,这么快就已经发展至此,后面的,我想都不敢想。
也没有时间给我想了,用右手紧紧握住镖柄,左手按住文朗的背,我死死咬了唇,提气用力一拔。
不知是牵扯到了哪里,又或还是会痛,文朗闷哼一声,鲜血随即喷涌而出,顾不上问他怎么样,我迅速丢掉手里的镖,用一大团绑带盖在伤口上,双手紧紧按在上面。
看着那血很快渗透过来,无论我按得多紧,依然渗透过来,逐渐晕染,四散。
泪流满面,不敢哭出声,怕被那车把式听见了,推开车门看到这样一幅血腥场面,也怕被文朗听见了,又要费力气来安慰我。
可是我几乎喘不过气的颤抖还是让他察觉了,轻声叫我:“愉儿?”
我不吭声,他又道:“愉儿,没事的。”
“朗哥哥,”终于开口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正常说话,“你想睡是不是,不要睡——”
文朗愣一愣,想要转过身来,终是没能,只是依旧温和低弱的声音:“愉儿,别怕。”
“我不怕,朗哥哥,我不怕,你不要动,还在流血,不要动——”
无声痛哭,我说不怕,可是我真的很害怕。不能让文朗看到我的样子,现在的样子,我知道他一定会在我眼睛里看得到绝望,我不能让他看到。
我也知道应该停止哭泣,我必须把全部气力用在文朗的伤口上,但是我又不敢强迫自己停下,我怕一旦憋住了,会很快晕过去。
好一会儿,待血流得缓一些,我扔开被血浸透的包布,将药粉撒在上面,重换了干净的绷带压上,待再浸透,便再重撒药粉,再压上。如此几次,总算那血基本止住了,只剩了微微的渗。
止了血,我开始有了错觉,觉得那泛白的区域都有所减轻了,我不断的说服自己,是那药粉起了作用,那是海津能买到的最好的药粉,能止血,也许也能解毒,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每当我看到那好几团湿红透了的绷带,还有文朗已经完全失却了血色,惨白到极点的脸色,又会忍不住想要推翻自己。
瘫坐在车内,我把文朗的身子抱在怀里,感觉到他的冰冷,用斗篷将他小心翼翼的包起来,在外面又包了一件披风,然后紧紧的抱着。
以前,总是我把冰凉的手放在他温热手中,这一次,却是我抱着他有点凉的身子,隔着披风衣衫,依然有点凉,这让我很害怕,无以复加的恐惧。
“朗哥哥,你还好么?”我很矛盾,想让他休息,又怕他闭眼。
文朗闭着眼睛,没有说话,我不敢再叫,只是仔细的看着他,从他睫毛的微微颤动确认他的气息,他似乎是在沉睡,又似乎还醒着,我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下一刻他便停了这口气息。
泪每次滑下来,我都很快用手抹去,不让那泪落到文朗身上。
“愉儿——”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文朗终于微微睁了眼。
我忙道:“我在,朗哥哥,我在呢。”
文朗缓缓的开口:“愉儿,有句话你要记好了,如果有什么事,告诉常远——”
“朗哥哥!”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却知道他在做什么,吓得慌忙去阻止他,“不要!不要说这个!我不要听!求求你——”
文朗的眼睛颤了一下,没有继续说,却也没有说别的什么,哪怕是他之前说过的,愉儿,没事的,愉儿,别怕。
“告诉他,黑色的那一个,他就知道了。”
一会儿,文朗还是继续说完了他要说的话:“记住了么?”
“记住了,黑色的那一个。”
勉强着说完这句,我再也压抑不住,开始小声的哭泣,泪水一颗颗的落在文朗的肩膀上。
眼看着他重又将眼睛闭上:“朗哥哥,我也有话要说——”
他没有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