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就有睿蓉的意思传出来,说既然定了隔年选的规矩,还是不要推迟的好,况且去年后宫里或贬或亡的没了好几个,今年就算无心大选,也多少召几个进来,也好充裕宫闱,绵延子嗣。
话说得十分好听,太后当然高兴,难得的赞了一通皇后贤良高德,当即就允了。选秀这种事本就是皇后份内,现在既然皇后太后都定了意思,文朗自然不会在这种事上太过计较,我更没有立场去反对。
又过了几日,坤裕宫拟好的新选名单便分别送到了太后、文朗和我这,太后那里很快就说没意见,我明白送来给我就是个过场,给个面子罢了,皇后定的人哪有我改的份儿,略略扫了一眼,见七八个人大多是外官之女,官位也俱都不高,并没什么要紧,也就赶紧吩咐去办了。
至于文朗,估计那名单他看都没看一眼。
太医已经几次给了信儿说皇后那里医药无用,只剩了维持,我不知道在这种时候睿蓉这么做是图了什么,是想挽回与文朗的关系还是要讨好太后,亦或只是想给自己留一个身后美名。
但是无论哪一样,我都想错了。
文朗不会因为小小一个选秀的事念她的好,何况她这样做还是逆了文朗的意思,而太后再怎么满意,也不会在她所图谋的事上给她支持,身后名又太过飘渺,这些我知道,她自然也知道.
进了三月,也许是太医的话终于软化了文朗,他朝坤裕宫去得勤起来,但是一个新的状况传来的时候,我也是惊讶不已。
睿蓉不肯见他。
几日前坤裕宫就开始不再接见妃嫔请安和探病,这我是知道的,但万万没想到她连文朗都不肯见,每每他去了,里头都是挡驾,理由十分堂皇,请皇上以朝政为重,让谁都说不出什么。
不光如此,我还听说就算文朗不顾脸面硬闯进去,她也是面朝内侧,不看他也不说话。
初时文朗是惊愕不解,两三次之后开始愤怒,也曾拂袖而去几天不理,再后来,面对着太医一日急似一日的报危,他开始怅然若失,忧愁烦躁起来。
到此,我总算看清了一个事实,睿蓉是在与文朗对峙,拿命对峙。
我看在眼里,不懂为何一对曾经相爱的人会到了如此境地。
难道,她恨他?
我突然想到自己当年拿命去拼陈鹏展时,心里也是对文朗带了一点恨,不然也不会舍得在他面前那样做,带给他那样的痛,只是当年的他尚能让步,尚能挽回,这一次,又叫他如何妥协。
我很想替文朗做一点什么,可是此时的我是心有余而力有不逮,接连几日的精神不济让我一直不怎么出得了门,后宫的事务也全都丢给了涵妃处理.
三月十五,太医说,皇后不好。
这句话太医说过很多遍了,听着早已没有那么耸听,但这一次我却觉得异常真实。
没有和什么人一起,也没有那些虚伪客套的辞令,如我所料的,到了坤裕宫也没人挡着说不见,小黛见了我甚至有些感激涕零,连通传都没有就直接带我进去寝殿。
问了一句,说文朗刚来了又走了,依旧没见。
寝殿里如往日一般的典雅华贵,干净明亮,既没有久未通风的憋闷,也没有浓重不散的药味,但我依旧觉得莫名压抑,觉得这回迈进来跟以往有所不同。
时隔半年,我终于独自一个人出现在睿蓉面前,坐在她床边,看着这个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的江南女子,轻轻的开口:“你这又是何苦。”
她的眼睛半睁半闭,身上没有一丝生气,看着我,竟然勉力笑了一下:“姐姐——”
喘顿一下,她才接着道:“我还以为等不到你了。”
只是这样一句,让我微微闭了眼,感觉喉头有点哽,也霍然明白这寝殿里带给我莫名压抑的,其实就是死亡的气息。
睿蓉她,真的走到尽头了么?她明明熬到了春天,为何春天才到,她就要离去。
我沉默,她也没有继续说,而是如半年前一般,一只手向着我无力的伸过来。
我看了一瞬,伸手握住了她的。
那手依旧柔软,却是冰凉,又因着瘦极而显得有些销立。
她突然就哭了,没有痛哭的力气,只是任由泪水肆虐,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姐姐,我明白了……我明白你为什么终于肯来看我,肯跟我说话……终于肯拉着我的手……”
泪眼迷蒙,她依旧在微笑:“姐姐……如果这就是我的结局,我很感谢你能来陪我走这一程……我很怕到最后只有自己一个……”
我看得出她的悲伤,在她的脸上,只有悲伤,却没有留恋,这让我也突然难过起来。
我深深的吸气,又深深的叹气,压下泪,压下颤抖,对她说:“睿蓉,你要的他给不了你。”
她并不意外我的知情,只是轻轻点头:“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用力的咬了下唇,“就算相爱变成了相爱过,至少你们也爱过,何苦怨恨,何苦到这会儿还要为难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