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新安听得瞳孔一缩,王诚一的话很平淡,晏新安知道他已经是尽量将这惨烈淡化,隐匿了很多事。
“他说那些汉子眼睛流着血叫他武者大老爷,头使劲的磕,也不管地上是什么,磕的头破血流,磕的骨头都漏出来了想让他帮他们,他说他很想做什么,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有六品,和那个七品的世家子弟的距离如同天堑。”
“他说他逃走了,他甚至不敢面对那些人,哪怕那几个汉子和他无亲无故。他说他听到大老爷几个字就恶心的想吐。”
晏新安听着,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那几个汉子,怎么样了?”
转念又一想,可能多问了,活着又怎么样,死了又怎么样,活着的生不如死,死了的连个抬棺材的人都没有。
“他说他后来又去了好多地方,碰到过其他的事,能出手的他都不敢出手了,他厌恶自己的武者身份。他每一次出手都回想起那个血淋淋的村子,老人孩子女人男人,八百多个人血将土地染成暗红色,他一直记得那个气味。”
后面的,王诚一也都有条有理的说了出来,邓四方由于厌恶自己的武者身份,同时发现了石国普通人和修士之间那道没有丝毫隐藏的鸿沟,石国的普通人就是修士可以随时毁灭的蝼蚁。
无论普通人的生活有多么平淡稳定,只要修士不开心了,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而且邓四方还发现,现在普通人和修士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那是因为普通人的吃穿住行完全影响不到修士,可是修士活得久啊,修士会增加啊,修士生的也会有普通人啊。
那些普通人和真正的普通人不是一样的啊。
而且,万一有一天修士发现自己的东西不够吃了呢。
多少平民才能供得起一个修士啊?
邓四方仿佛看到一只深渊巨口,无形的张开大口,邓四方不知道这张大口什么时候显现,什么时候会吞咽。
他只知道,这么下去石国的百姓,会绝种。
就算会诞生新的百姓又如何,之前的就该死吗?
他要弃武从文,以儒生的身份去制衡武者。
邓四方红着双眼向王诚一低吼,眼里全是愤怒和不甘,当时只是诚意境的王诚一看着那个只有三十岁不到喝醉了的青年,他感觉文宫都在颤动!
邓四方眼睛真的在流血。
王诚一感叹邓四方的年轻热血,却也只是将邓四方收入门下,他并没有告诉邓四方即便他走了文道,也改变不了,他以为邓四方以后会懂的,可是邓四方用了几十年,王诚一知道他懂了,可是邓四方就是不懂。
“你知道为什么邓四方改变不了吗?”
晏新安抬起有些难受的眼睛,拨弄了一下碗里的鱼生,蓦然的说道,“大势!”
王诚一不置可否。
晏新安还有两个字没说出口,“人心!”
人心不可测。
前世孔夫子在世时,儒门虽说也是为统治阶级服务,但是作为秦诸子百家学说之一,儒学具有开放包容的特性,儒学具有经世致用的特性。
“子曰”二字历时两千年依旧灿烂。
可是到了董仲舒,“罢黜百家”直接让儒家为皇权背书,到了宋明之时的儒生,大多不过是披着仁义道德的豺狼,少数的想要改变,却只能被历史的车轮碾过。
人心才是大势!
这里不也是?儒生虽然不求长生,可是儒生也有经天纬地的能力,他们为什么要为了平民百姓去和主流的武者作对
一起享受不好吗!
就像前世的“水太凉”,圣人的初衷不过是蒙蔽普通人的遮羞布,实际的享乐才是他们追求的。
“守正说他想改变,可是拿什么改变呢?”人心会变的,没有人会是永远的圣人,就算有一时半会的圣人,后面还会有其他的人借着圣人的话为自身牟利。
王诚一就算是大儒,他也是感到深深的无力。
“有办法吗,有什么办法呢!”王诚一问着晏新安,也是在拷问自己。
“有!”沙哑的声音响起,晏新安赤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王诚一,肯定的说道,“有!”
“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