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险些吓死。
与其他暴君不一样,大多数时候沈燃即使发脾气也并不疾言厉色。
这意味着,你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因为几乎无法从他的情绪中体会到什么变化。也许前一刻他还在跟你言笑晏晏,君臣和谐,后一刻你就人头落地做了他剑下亡魂。
元宝一个字也不敢再说,哆哆嗦嗦领着护卫们退下了。
房门关上,屋内顿时只剩下了沈燃和赵云酌。
这少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好半天吐出两个字“昏君。”
家族被灭的仇。
被人像畜生一样绑在刑床的仇。
恨意呼之欲出。
沈燃却差点儿笑了。
赵守德他自然见过。
身高一米八五,满脸络腮胡子,标准的将军形象。
而面前这个少年,唇红齿白。
即使连日以来受尽艰辛磋磨,也还是腰背挺直,有种凌霜傲雪的冰玉之姿。
他一定是个从小就就受尽宠爱的天之骄子。
难怪柳士庄想了那样一个法子来折辱他。
对于这样一个骄傲的世家少年来说,宫刑,自然是生不如死。
不过即使如此,上辈子赵元琢也是整个皇宫中为数不多从始至终都没有投靠沈烨的人,也没有在他成为阶下囚后上来踩一脚。
“识字吗?”
修长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指指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沈燃淡淡道“去看看吧。”
赵元琢微微一怔,不明白这个暴君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皇帝的奏折岂是其他人可以随意翻看的?难道是想再安个罪名给他?
他爹娘他姐姐都要他活下去,可是他这样活着,变成一个人人瞧不起的太监,被昔日好友唾弃远离,又有什么意义?
被绑在刑床上的那一刻,他感到了从所未有的恐惧,那一刀不止会伤害他的身体,还会割掉他的尊严和傲骨。如果注定无法逃掉那一刀,不如去死。
若真的死在今日,等到了地下,再去给阿爹阿娘赔罪也不迟。
赵元琢冷冷一笑,竟然真的依言去翻沈燃桌案上的奏折。
沈燃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眉眼之间隐隐带了些厌倦,也不阻止。
赵元琢平时喜欢舞刀弄枪,诗书上不太通,但毕竟是名门子弟,看个奏折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翻了一部分之后,他拧了拧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些奏折数量虽多,可几乎全都是些可有可无的废话,要么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奉承和追捧,极尽可能的夸赞沈燃雄才大略,英明神武,问候沈燃“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要么就是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比如谁谁家丢了头牛,最近天气很好,微臣管辖之地有种水果不错,特来进献给陛下等等。
及至看完最后一篇奏折,也都是这些玩意儿,完全没什么有用的。
赵元琢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沈燃道“好看吗?”
赵元琢冷冷道“一堆废话,阿谀奉承之词。”
沈燃道“文武百官的奏折都是通过丞相呈递到朕面前。朕每日看到的就是这些东西。”
赵元琢涩声道“那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信任奸臣。”
害了他家满门。
还对他和他姐姐极尽羞辱之能事。
若非赵守德满心忠义,叮嘱他不可记恨陛下,而他姐姐还在教坊司之中苦苦煎熬着,他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一定和这个昏君拼了!
少年心事全写在脸上,沈燃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心思。
如果不是答应了薛妩。
如果不是对方上辈子没有落井下石……
沈燃有些厌倦的抬了抬眸,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长剑。
“恨朕是吧。”
“开了刃的,给你个机会。”
赵元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