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见此架势,以为大战难免,正要唤出灵纹,可这时,神色阴沉拦在他身前的徐陷阵却突然侧身,将护在身后的魏来等人显露出来。
老人一愣,不明白徐陷阵的心思。之前是他突然杀出阻拦,此刻又突然退开,似乎不再护着魏来等人,如此虎头蛇尾,让老人心中嘀咕,心道这位徐大统领不应如此懦弱。
“先生不是要用天阙界的名号在我宁州行侠仗义吗?那现在还犹豫什么?”见老人发愣,徐陷阵反倒催促起来。
“阁下到底意欲何为?”左先生以为有诈,沉眸再次问道。
“全北境都知我宁州是将死之地,我能有何意图?只不过想将此事向州牧大人禀报,看看州牧大人怎么想、怎么看,先生不必管我,做你想做的事吧!”徐陷阵笑眯眯地说道。
“这样的小事还需向州牧禀报?”一旁的卫玄也迈步而出,皱着眉头问道。
“小事?”徐陷阵眉头一挑,看了魏来一眼:“州牧大人的外孙要被诸位冠上邪魔外道、梁上君子的美名,我觉得这不算小事吧。”
此言一出,在场食客发出惊呼,看向魏来的目光变得古怪。
不仅食客,左先生与卫玄也脸色一变,左先生更是朝卫玄投去责备的目光,似乎怪对方如此重要的事没提。卫玄心中叫苦,他听说过州牧大人有位外孙在世,可那孩子经历父母之死后变得呆傻,叫什么、在哪、长什么样,他一概不知,怎能想到这触怒天阙界的少年是州牧大人的外孙?
……
江浣水。
这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不仅在宁州,在大燕,乃至整个北境,这位年过古稀的老人都令人仰望、敬佩又畏惧。
乱世怪儒、治世能臣、王佐之才、血衣儒士。
他身上有众多名号,如今最让人想起的,是北境最后一位州牧大人。
北境九国,自六百年前大楚内乱,北境九国意识到设立一人独掌一州军政的州牧之位是祸根,自此纷纷收回州牧之位。这种情况持续到五十多年前,大燕新立不久,齐与鬼戎虎视眈眈,大楚如雄狮盘踞东方。茫州未收复,宁州以一州之地面对三方威胁。大燕内忧外患,举步维艰。
登基十年的新帝袁晏召回在青冥学宫求学的幼时伙伴,一位不到三十的年轻人,任命其为宁州州牧。
此举一出,朝野震动。
燕篡周而立,虽是大燕禁忌,但谁都知道,当初大周信任袁家,袁家借此坐大,才有功高盖主、臣噬其君之事。
宁州三面边患,朝廷为对抗齐、楚、鬼戎三国,在宁州屯兵百万,设边镇十余处,每年朝廷开支半数用于宁州边防。如此重兵之地,交予一人,还是从未执政的年轻人,不说能否做好州牧之位,若做得好,手握重兵,反噬其主并非难事。
这任命下达,从郡县到朝堂,从边关将领到朝堂议臣,弹劾驳斥此举的奏折从大燕各地送至泰临城的龙骧宫。
但袁晏力排众议,将那年轻人推上北境唯一的州牧宝座。
于是,一个叫江浣水的年轻人进入北境掌权者视野,宁州自此成为大燕的国中国。
紧接着,名震北境的三霄军成立,宁州崛起,每年向朝廷索要的军费开支迅速减少,从占大燕半数开支,转眼减至不过三分之一。大楚承认大燕地位,燕齐开始互派使臣,楚岚天横空出世,收复茫州,大燕重回大周盛世。从此,朝堂上下再无人敢说江浣水半句不是,这位北境最后一位州牧大人成为世人称道的中兴大燕重臣。
即便时过境迁,楚岚天已死在泰临城午门外,三霄军一再削弱,当初全力支持江浣水的帝王袁晏也已驾崩,于整个大燕朝廷而言,江浣水仍是不可动摇、不能动摇的存在。
……
“既如此,左某不好叨扰,但请转告州牧大人,他日得空,左某必携门徒亲自拜访。”
左先生听闻江浣水的名讳,脸色一变,沉吟不到十息,便向徐陷阵拱手说道。
“好说好说。”徐陷阵拱手回礼,笑容灿烂。
左先生将对方神情尽收眼底,自然能感受到那笑容中的挑衅与得意,但他清楚记得,离开天阙界时,掌教说过:“大燕之行,百无禁忌,唯有江浣水与金家皇后,这二人万万不可得罪。”想到这,他强压心底阴郁,转身领众人离开。
“诸位就这么走了吗?”刚迈出脚步,背后传来徐陷阵的声音。
本就心头积郁的左先生转身看向重新坐在长凳上的徐陷阵,沉声问道:“徐统领还有何赐教?”
身着白色长衫、身形高大异常的男人撇撇嘴,目光扫向狼藉的饭庄四周,说道:“天阙界是名门正派,想来不会对这被你们捣毁的饭庄视而不见,转身就走吧?”
“你!”听到此言,左先生脸上再次浮现恼怒之色,但很快克制下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扔在木桌上,狠狠看了魏来与徐陷阵一眼,说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