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眼想说什么,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的萧喜喜,和她身前那张木头做的轮椅。
“当当当当!这就是我要送你的东西,你快坐上来看看舒不舒服!”
萧喜喜跑过来,兴高采烈地对谢逢说,“这是我和我们寨子里的木匠王叔一起做了好几日才做出来的。王叔本来只会做柜子家具之类的东西,我与他说了好久,他才知道该怎么做。”
谢逢看着那张轮椅,整个人都有些怔住。
直到萧远风背着他走过去,将他放在那轮椅上,他才回神。
“怎么样?好不好坐?”萧喜喜兴致勃勃地推着谢逢在院子里走了几步。
谢逢感受着暖色夕阳洒在自己身上,傍晚凉风吹在自己身上的感觉,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蜷了一下。
“……为什么?”他终于很不习惯地,眉头微拧地开口。
“什么为什么?”萧喜喜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谢逢沉默片刻,偏头问:“为什么要送我轮椅?”
“当然是为了让你出门啊。不然你天天闷在屋里多难受啊,两三个月呢,一直闷在屋里,人都该闷傻了。”萧喜喜怀疑他现在就已经有点闷傻了,不然怎么会这么问?
谢逢:“……”
谢逢垂下眼眸,没再说话。
他想起了自己八岁那年,被家中嫡出的哥哥推下假山摔断肋骨和腿骨,在床上躺了整整四个月,没有出过屋的事。
那时候在他身边伺候的是个刁滑爱偷懒的小厮,那小厮时常不在屋里,他时常吃不上饭。
这也就罢了。
他躺在床上无事可做,实在无聊,想让小厮帮忙去买本书来打发时间,可小厮拿走了他生母留给他的最后一点银子,却什么也没给他带回来。
那时还是冬天,小厮连窗户都不许他开,他只能日复一日地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偶尔伤口没那么疼了,他也会挣扎着爬到窗边,看看外头那方窄小的天。
但也只能是这样了。
这期间没有人来看过他。
虽然谢家宅子很大人很多,可他只是个卑贱的外室子,自诩清贵的他们都嫌弃他,不屑与他往来。
唯一愿意对他一视同仁,有可能会来看他的人,谢朝,那时也在书院念书,几个月才回家一趟。
那段时间,谢逢特别想要一张轮椅。
有了轮椅,他就不用像个废人一样,只能干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了。
他曾见过不小心受伤的四哥坐轮椅。
那张轮椅是红木做的,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鸟,看起来很漂亮。比眼前这张粗糙的,没有雕刻任何图案的漂亮多了……
萧喜喜不知道谢逢早就做好了在屋里躺过这三个月的准备,她站在他的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挺拔的背和宽直的肩。
还有那头水墨般半披在他身后的黑发。
哎呀,人长得好看,头发也那么顺滑。
萧喜喜没忍住偷偷摸了一把,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说:“走,趁还没天黑,我推你出去转转。”
“阿姐我也想去。”黑壮黑壮的萧远河跑了过来。
萧喜喜笑眯眯地说:“行啊,那咱们一起看日落去。”
这会儿正好没事的萧远风也跟了过来:“去去去,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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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谢逢在一棵百年老松树下,看了来到杏花寨后的第一场日落。
日落很美,磅礴瑰丽,但当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的时候,他因身下这张轮椅而忆起的过往也随之消散。
那丫头送他轮椅,不过是和众多看上了他这副皮囊的肤浅女子一样,想讨他欢心,得他青睐。
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有着怎样的过去,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想起曾有喜欢他的女子,哭喊着说“谢逢你就是个恶鬼”的样子,谢逢眼神彻底变回漠然。
“喜喜!老三小五!我们回来了!”
一行人看完日落,准备回家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喊他们。
萧喜喜回头见是两个风尘仆仆,背着包袱的人,顿时面露喜色:“二哥四哥!你们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和三哥都要下山去找你们了!”
萧远风和萧远河也快步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