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天命,还是人为,陈元生生躲过了两场战乱,他的师父和兄弟却已马革裹尸不再还,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猜疑四起。
即使最后陈元洗刷了贪墨军饷的罪名,也还是自请贬出金陵,在周地做了一个小小的武官教头,这么一去,便是三年。
如果不是四月起的金陵周地匪寇之乱,陈元可能依旧潇洒地在周地做他的武官教头,将林鼎用来训他的那些招式全部一股脑用在那些应该没机会上战场的小兵身上。
只是老将虽退,锋芒难藏。
周地匪寇猖狂,皇上命时任金陵指挥使的楚松带兵镇压,可楚松为人自傲,轻敌大意落入匪寇圈套,若不是陈元及时相救,恐怕早已殒命。可谁知楚松不仅不谢救命之恩,反而因怕消息传入金陵后对他不利,对陈元起了杀心。陈元知后大怒,反杀楚松,连同着周地匪寇的首级送入金陵。
陈楚两大世家顿时硝烟四起,建东陈氏主武,樊山楚氏主文,而朝堂之上世家文臣远远多于武将,各家势力盘根错节,一时建东陈氏被文官唾沫星子喷了一脸。
虽有人证,但樊山楚氏仍拒不承认是楚松背信弃义在先,反而一口咬定是陈元想要贪功才会杀死楚松,就在众说纷纭吵得不可开交时,皇帝直接一道圣旨,赞陈元剿匪有功,直接升为新一任金陵指挥使。
八月初,陈元就大摇大摆地进金陵履职,至今已快半月。
林氏写给陈元的这封信,是封举荐信,举荐裴麟入他麾下军营,其中用词还说不上多恭谨。
最后一句是:死生自负,勿介于怀。
落笔格外的重。
“裴麟既要从武,我便再助他一回,这或许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以后,我也不想管他了,也管不动了。”林氏恢复了没有声调的平静语气,仿佛刚才显露的一瞬间的脆弱都是徐香晚的错觉。
“对他,我想我没有亏欠了。只是阿晚,虽然你入三房才三个月,但我知你是个好孩子,对裴麟真心,裴麟娶到你是上天给他的福分。只是他若真走了武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路了,若有一日......若有一日......”,林氏停顿了一下,“孩子会成为你的念想的。”
“还是阿晚,你想和离?”
“我是个自私的母亲,阿晚,我不想欺骗你,我不希望你和离,我希望你可以陪在裴麟身边。”
林氏对她很真诚,徐香晚想,这世上或许不会有像林氏这般对儿媳如此坦诚的婆母了,她甚至有时候觉得,林氏待她对裴麟还要好,虽然可能也是为了裴麟。
母子连心,徐香晚能理解,她仍然感念林氏待她的真诚,因为她远远没有林氏待她的那般真诚。
她对林氏心中有愧。
为了复仇,她故意设计想嫁给裴麟;为了嫁给裴麟,她故意让林氏以为她恋慕裴麟已久;为了让裴麟对她没有戒心,她故意对他体贴入微、亲近他、引导他。
有时候徐香晚都会迷失自己,她到底是不是扯着报恩的幌子,实则更多的是想借助裴麟复仇?上一世她是弃子,这一世她把裴麟当棋子,但为了心中好受些,以报恩为借口步步使自己深陷、步步诱裴麟深陷?
若果真是如此,徐香晚就是第二个徐崇,也不过是将他人真心玩弄于鼓掌的卑劣之人罢了。
徐香晚不想成为这样的人,而林氏给了她停下的机会——和离。
放弃裴麟,另寻出路,一个和离过的小娘子还想接触那些上位者,那势必会更艰难些,也许她需要牺牲的东西会更多些,那一瞬间,徐香晚脑中甚至冒出了很多荒诞的想法,比如和离之后接近皇帝。
可这次林氏没有给她思考和喘息的机会,她一反常态,再次逼问道:“阿晚,你想和离吗?”
“不想,母亲我不想。”徐香晚颤抖着出声,林氏欣慰地看向她。
开弓没有回头箭,徐香晚懂这个道理。
无论是不是把裴麟当棋子,她都明白,她重生一世,唯一还活着的意义便是报仇,她不能让杀母凶手再站在权力之巅逍遥自在地又活一世,他们应该也尝尝,烈焰的滋味。
所以她不会和离,她也不想又当又立,她愧对裴麟,愧对林氏,除了报仇和生子之外,她愿意补偿一切。
她知道自己算不得好人,毕竟她身体里流着那一半肮脏的血,所以她也是肮脏的。
“母亲,我会陪夫君走下去,我相信夫君他不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