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出的指骨戳得徐香晚掌心有些疼,但她温软的手还是坚定不移地包裹住那铁拳。
不要打,裴麟。徐香晚心中祈祷道。
陈元很少遇到敢挑衅他的小辈,他目光尖锐,哪会看不出裴麟这小子怒气已生。
帖子悬在空中良久,无人接。
“啪嗒——”陈元松指,那靛蓝色的帖子便坠落脏土之中。
那双虎眼紧紧盯着裴麟,看着眼前墨眸深处开始燃起火。
“裴三郎,不送。”陈元根本没把裴麟放在眼里,一甩盔袍,左手推着还一脸不服的陈煊后背,往营内返。
感受到裴麟那变粗的呼吸、弓起的脊背,和那攥得似要把骨头捏碎的拳头,徐香晚一只手贴上他的腕处,手下的每一寸触感都是铁硬铁硬的,那是裴麟发怒的征兆。
就在这时,裴麟开始提步!
徐香晚拉不住,立刻站在裴麟身前抵住他胸膛。
裴麟便一只手锢住她的手腕往一旁拉。
就算是在他发怒的时候,都对她保持着克制的温柔。
那力道不重,但刚刚可以把她扯开。
知道裴麟的意图后,徐香晚拼命挣扎被裴麟禁锢住的双手。
“疼。”她假装着轻道,趁着裴麟松力道的时候,挣出双手,一把将帽纱从中间两侧掀开,然后双手贴上裴麟的肩,踮脚扑上前——
裴麟没料到徐香晚这突然的举动,就在徐香晚扑上来时,下意识扶住了她的后腰贴向自己。
徐香晚双手攀着裴麟的肩,脚踮在裴麟的靴上,还好她不重,裴麟一只手就能抱起她,所以她的脚半悬空踩在裴麟脚上,裴麟应该不会疼。
从中翻飞开的帽纱慢慢飘落在裴麟的墨发上。
他们腰部紧贴着,裴麟怕徐香晚掉下去抱的很紧,紧到徐香晚有些疼。
帷帽内,他们四目相对。
帷帽外,旁人只能隐约看出隐在帽纱下、这对璧人侧脸的轮廓,以及快要贴上的唇。
是个美景。
“呦呵。”裴勋在一旁发出调侃声。
......
南梁虽然民风没有拘谨到女子不能和夫君你侬我侬,但大庭广众下,徐香晚觉得她的行为应是有些不妥。
裴勋的那声呦呵更是让她的脸蹭蹭蹭地开始发红。
裴麟的拳头早就化成大掌环着徐香晚的腰了,那双墨色凤眸里翻滚着不解和更多他自己都道不明的情愫。
虽然不妥,但还是干正事要紧。徐香晚直视裴麟道:“不要打,让我试一试。”
然后攀在他肩膀上的手拍了拍,示意裴麟将她放下。
身后,陈元和陈煊自然也注意到了裴麟徐香晚这边的动静,他们转过身,陈元满脸黑黑的不知道是什么神色,倒是陈煊干净的脸上意味深长。
他没注意徐香晚容色,但能拿下裴麟那般样貌的,定然是个难得的美人。
徐香晚捡起地上的帖子,细心拍去上面的泥尘。母亲给的帖子,一点也不许弄脏,然后放回长袖里。
帷帽再一次将她面容遮了个严实,裴麟就在她身后,莫名给了她面对这两个八面威风将领的勇气,她心中甚至还有丝对陈元的恼意。
“陈指挥使,请借一步说话。”
这小娘子,有点意思,陈元眸色一暗。
“怎么,我竟不知裴氏三房没有掌家人,是一个小娘子在当家?”
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刻薄了。
察觉身后有动静,徐香晚退了一步挡住那人,在他人看来,徐香晚是被陈元吓得贴到了裴麟怀中,正要嬉笑时,就听徐香晚义正严词道:
“陈指挥使慎言,裴氏三房如何没有掌家人?我婆母林大娘子出身将门,是女中豪杰,自幼由父教养大,虽为女流,但绝对当得起裴氏三房的掌家人。“她往前一步道:”我外翁林大将军的教诲如何,想必陈指挥使心里是最清楚的。”
陈元虎眼中出现一闪而过的怒意,他无意和一个小娘子纠缠,只继续转身往军营内走。
却听背后那小娘子朗声吟道:
“天地为鉴,山河成盟,义结金兰,永不违誓。”
“以我刀戈,护汝后背,以我刀戈,护国护民,鸿鹄同志,愿力不竭,死生天定,纵死不辞。”
这段话一遍遍荡开在一望无际的军营外,听得让人有些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