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香晚还将应该如何说给裴麟捋了一遍。
谆谆说了快两刻钟还未停。
许是实在听烦了,那少年闭眼背过身,从喉咙里无奈地发出声:
“奥。”
在九月的末尾,一份帖子被送入了景院。
十月的第一天,陈元的夫人许氏办宴会,广邀金陵武将家眷。
收到帖子时,裴麟和徐香晚正在用晚膳。
裴麟喝着汤,眼见着他的妻眼中笑意乍现,樱唇上翘,在灯光映照下,腮侧升起两轮明月来。
接着那小娘子就拿着那张薄薄的请帖,像当日拿着那支珠砂玉兰般,往他眼前炫耀地晃了晃,然后给他又盛了一碗汤,还夹了几块肉,几筷子青蔬。
她好像喜欢去参加宴会,他想。
第二日。
金陵清水巷,陈府。
因清水巷是世家聚居之地,各家相隔并不太远,且南梁赴宴早到或晚到两刻钟皆可,所以徐香晚到陈府时,来赴宴的人还不多。
赴宴的时间定在申正,刻意在用膳前留了一个时辰供女眷们攀谈玩乐。
这是徐香晚嫁入裴氏后赴的第一场宴会,而女郎赴宴打扮隆重,是对主人家的尊重。
所以今日徐香晚出门前捣鼓了很久,郑氏听闻她要赴宴后,还硬给她找了个手巧的妆娘。
进入院落时,原本谈笑风生的贵女们不由地被拱门下那抹姝色吸引了目光。
徐香晚今日穿着一身藕荷色双襟衫长裙,裙上绣着精美淡雅的米色花纹,料子在日光下泛出粼粼波光,减淡了藕荷色的娇柔感,与绣花同色的披帛挽在手肘间,顺滑地垂在裙角,随着微风飘曳,在娇柔中添了几分清丽。
在金陵这般富贵地,也是很难得的一身了。
但贵女们的目光,更多地却聚集在了她的......脸上。
那是一张让人见之不忘的脸,都是眉毛眼睛鼻子嘴,可就是与他人生得不同。
玉璎珞衬得那截纤颈如琉璃般易碎惹人怜爱,凤衔银丝步摇落在小巧的耳尖,在芙蓉面旁一步一摇,仿佛能摇进小娘子们的心里。
她站在一群花红柳绿的贵女之间,便如牡丹丛中探出的一只水莲那般显眼。
南梁崇美,已经有小娘子喁喁私语发出赞叹声。
陈元的夫人许氏与陈元截然不同,长得很是和善,她迎上来,笑着将徐香晚介绍给贵女们,还说了好几句舒人的场面话。
裴麟这些日子可在武将间传开了些名声,让人改了几分对他往日的看法,加之徐香晚长得动人,虽出自寒门,但好歹母家也是名贵出身,夫家又是显赫的裴氏,于是都好奇地围上来攀谈。
主要还是对她的容颜装扮感兴趣,比如是请了哪个妆娘、衣料子出自哪里、用的什么养肤膏云云。
只有几个自恃矜贵的贵女在座位上纹丝不动,不知是嫉妒还是蔑视地瞥了她几眼。
如果徐香晚记得不错的话,其中一人是玄阴霍家的六娘子,她的嫡兄是右卫将军,尚未婚配。
徐香晚扫了一眼在场的贵女,了解了身家后,大致把能进一步攀谈了解的裴麟妾室人选心中有了些数。
那个玄阴霍家的六娘子,是绝对不可能的人选,所以徐香晚坐得离她远了些,和那些友善多了的小娘子攀谈起来。
此次宴会是流水席,大致呈环形,看得出许氏下了心思,特意在院林里引了溪流,菜肴届时会放在浮木盒中,顺着案前的溪流缓缓而下。
四周的树木上都挂着垂绦灯,女婢们也都井然有序地侍奉在一旁,添茶焚香,很是雅致。
突然院门口又出现了响动声。
那是一个打扮得极为鲜妍的女子,头上就插着一朵红色月季,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个小女婢。
身形较一般娘子高大些,容色平平,但衣衫用饰无一不贵重,眉间描着花钿,口脂涂的极红,想是要来这宴上艳压四方的。
院内贵女们叽叽喳喳的交谈声停了一瞬。
徐香晚也看滞了片刻。
宴旁树叶一阵颤动,一排麻雀停在了树枝上。
霍家六娘子淡唇浅勾,瞟了眼身旁的小娘子,就听那穿着身蓝衫的小娘子对着那排麻雀出声戏道:
“这是哪个土匪窝里飞出的麻雀,敢扰了许大娘子的贵宴。”
话毕,宴上稀稀拉拉地出现了片哄笑声。
这话说的实在算不上隐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