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又是这样一个世道呢?
自打早些年皇帝死了后,那皇位不知换了几波人,到处都在打仗,朝廷就好几个,卖儿卖女多了去。
人命更是不值钱。
船越来越远,很快就到了河中心,两人无奈叹息,坐在渡口上歇息。
等了许久,船返回来了,船家大叔一脸的怒火,一来就责斥他们两个:“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是不要命了么?以后我若是提前走了,就莫要再喊,今儿也亏得那几个歹人忙着赶路,不然必然回头将你两个也一起绑了去。”
顾小碗和阿拾这也才看到,船家大叔身上都有刀伤,很明显是那几个歹人砍的。
见他还要送两人过河,顾小碗有些于心不忍,“叔,要不先包扎起来吧?”
“穷苦人家,哪里有那样娇贵的,快些上船,一会儿天色暗下来了,起来雾不好走。”船家大叔毫不在意那点皮外伤,催促着他两人快些上船去。
两人过了河,在河边东村里的破庙里凑合了一夜,第二天马不停蹄就往镇子上赶去,走了一天,等到了镇子上,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阿拾去镇子上的菩萨庵里过夜,一路心惊胆颤的顾小碗则马不停蹄朝着她四姐家赶去。
只是才到巷子口,就见这里堵了许多破烂家什物件,还有人靠在墙根下的芦苇席里,一阵阵呜呜咽咽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她避开那些家什物件,想要往巷子里去,她四姐顾四厢家就住在巷子最里头,却不想路过那芦苇席的时候,只觉得里头传来的呜咽声略有些熟悉,心头一惊,不由得顿住了脚步,朝里试探地问道:“敢问,前头是不是有一户姓何的人家?”
然而她这声音才落,忽然那挡风的芦苇席叫人掀起,随后自己就被一个穿着单薄的妇人抱着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六啊,你怎么来了?”
顾小碗整个身体都绷直了,满脸的难以置信:“四姐?”急忙放下包袱和篮子,伸手去抚起她额前那散乱的头发,果不其然,借着那冰凉凉的月光,她果然认出了这妇人的面貌。
这时候,也不止是顾四厢哭了,她那几个儿女也跟着哭起来。
顾小碗脑子是懵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他们一家子不住家里,都搬到这巷子里来了?而且好物件也没有什么?若是今晚下一场霜来,不得冻去半条人命么?
她一阵劝慰,又有那墙里的人家传来不耐烦的骂声,顾四厢母子几个才停了哭声,只是顾四厢这遭逢家破人亡的打击,一句顺畅的话都说不上来。
顾小碗只能去问大些的何穗穗。
何穗穗是顾四厢的二女儿,这顾四厢与夫君何荆元有三女一子。
只是此刻顾小碗也不见姐夫和大侄女何满园,心里有些慌慌的。
这时候只听何穗穗哽咽着道了缘由,镇子上开桐油铺的孙掌柜出钱给他女婿高癞子开了间私塾。
奈何他那女婿仅仅限识字罢了,如何教得了学生?所以没得什么学生,可是他家这女婿不去埋怨学生们不去他的私塾里,反而憎恨上了何荆元。
然后不知从哪里得了何荆元从前酒后作出的诗文,只说他诗文里骂的是皮丞相,果然县里就来了人,把这何荆元抓了去。
顾四厢变卖家业,试图想要将何荆元救出来,却没料想这个时候何满园的未婚夫江家知道了,跑来退婚。
何满园只觉得没脸,一时想不通跳河没了,尸体昨儿早上才捞来,如今就用一卷席子埋在镇子外的斜坡下面。
那地儿还是同何荆元从前一个学生家里求来的。
顾小碗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知道要在这里生存下去是何等艰难,小说里的那些情节在这里都不适用。
所以她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可是没有想到老天爷不开眼,生在这乱世就罢了,偏偏还遇到这等歹毒心肠之人。
眼下想着那去年清明随着四姐一起回红枫村扫墓的何满园,活生生的这么一个人就忽然没了。那时候她看到自己从山里采回来的鸡母珠,还问自己讨要了几颗,想要带回来打磨一番,到时候绣到自己的红盖头上面。
那鸡母珠,又名相思子,根茎虽说是中草药,但果实却含着剧毒。
顾小碗前世大半的日子都在病痛中度过的,闲暇都是靠着自己满院子的药草打发时间。
所以,对于草木植物,她比对电子产品都要了解。
而顾四厢因为何穗穗提起何满园,哭哀又起。但很奇怪,顾小碗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她只觉得鼻头酸溜溜的,但心里却有种被人挖了一角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