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个故事,我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自己置身梦中即将醒来。我隐隐觉得,这是记忆恢复的前兆。我本应该趁这个机会集中精神,希望能借着这个契机恢复记忆。然而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种惰怠的情绪在压制着自己的潜意识。好像是一团柔软而沉重的棉花堵在记忆的出口,让我唤醒记忆的愿望再度落空。
我叹了口气,几乎对恢复记忆这件事情丧失了信心。
售票员低沉地笑着,仿佛在赞赏着女子讲述的故事。似乎是注意到我的颓唐,他忽然开口说道:“小子,你听懂了这个故事吗?”
我本不想搭理售票员,然而脑中却回想起了故事中的情节,只是却未细想就回答道:“不过是一个魔幻故事而已吧。”
售票员轻蔑地笑着,问道:“真是这样吗?”
我皱起眉头,脑中的回想已经到了故事的结尾,这时才恍然大悟。我承认,因为失忆的困扰,我并未对这个故事太过关注,现在终于回想起整个故事的时候,忽然身上生出一种莫名的凉意。那感觉不是恐怖,而是这时才意识到,这个故事让人有种出乎意料的诡异感受。
“那……不是人?”我试探着问道,眼睛看向讲故事的女子。女子对我笑了笑,笑容丝毫没有之前那些人的阴郁,而是带着一种善意。我注意到她身上的长裙,色彩斑斓艳丽,仿佛是从百花从中走来,沾染了一身明媚的色彩,仿佛蝴蝶翅膀上的花纹一般美丽。
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试图向女子询问,“你到底是……”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售票员忽然开口,此次的声音仿佛洪钟大吕一般浩大深邃,我甚至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波纹在空气中荡开,很快传递到我的身上,甚至是灵魂深处。
我整个人愣住了,再也无法继续刚才的话。女子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等我回过头去看的时候,那女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了。我巡视车厢,许多人神情冷漠地坐着,却没有一个是刚才的女子。
“你看什么?”售票员问道。
“她……好像没有拿你的票?”我问道。
“因为她不需要。”售票员的声音又恢复之前的惫懒,悠悠道,“有空关心别人,倒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吧。更何况,你刚才好像已经想到了什么。”
是的,在售票员说出《庄子》中的那句话的时候,我感觉被堵塞的记忆出口忽然通了。那一瞬间,无数似曾相识的画面浮现眼前,可下一个瞬间,一切又都消失了。
我试图再次努力回想,却徒劳无功。我捶着头,懊恼地自言自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售票员叹了口气,说道:“你这脑子,真是笨呐!再提醒你一次吧,与其空洞地回忆,倒不如先想想这里一直在发生的事情。”
“这里?发生的事情?”我有些迷惑,却也尝试着思考着,“这里不过一直在讲故事而已,还有其他什么?”
“你还记得那些故事吗?”
感觉到售票员已经没有了耐心,我没来由地惶恐起来,自言自语地回忆着,“首先是《死亡告白》,然后是《危楼》、《种子》……”
随着回想着这些故事,我从中找到一种熟悉的感觉,尤其是其中的某些情节……我仿佛听到一声“咔嚓”的清脆响声,又或者只是某种无法言状的只能通过拟声词来表达的感觉,记忆终于如潮水般席卷着我的脑海。那一刻,我才想松一口气,却又因那记忆产生了无边的恐惧。
“想起来了?那就讲讲吧。”售票员立刻补充道,“呃……我是说,你想到了什么故事?”
“不,我不想说。”我猜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痛苦,于是把头缓缓垂了下来。
“隐瞒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售票员冷冷道,“对了,善意忠告。如果你没有讲出故事,或者最后一个讲出故事,你将会被永远留在这个车厢里。”
我只是缓缓点头,没有再说话。
“随便你吧。”售票员冷笑一声,对着车厢中其余的人说道:“还有谁没讲故事的,赶紧了啊!”
有“善意忠告”在先,剩余几人争先恐后地走上前来,分别讲述了《有虎》、《苍白森林》、等几个故事。时间随着故事的讲述推移着,那些故事我一点也没有听进耳中。因为我知道,那些故事与我毫无关系。
车声轰隆,一遍一遍想着,节奏枯燥。我看着窗外,无论时间过了多久,天永远都是暗的。我呆呆望着漆黑的窗口,一遍一遍重温着之前的记忆,恐惧也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加深着,然而我却无法停止自己的思维。恍惚间,我似乎感觉到自己在下坠,仿佛记忆中那样,即将坠入恐怖的深渊当中。
“你是最后一个了。”售票员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吓了我一跳,却也将我从那坠落的恐惧中拯救回来。我又回到的现实当中,当然,如果我所处的车厢可以被称之为现实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