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婴观谢归晏脸上略带病容,让她看起来若霜雪覆竹,清寒自傲。
于是听罢冷笑:“朕总听底下的臣子说这大燕不能没有谢相。如今看谢相拖着病体还要给六个狂悖之徒来求情,谢相心肠之软确实是大燕不可或缺。”
他将对谢归晏的不满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谢归晏从容应对岑婴的不满。
她十八岁入东宫做侍读,陪了岑婴整整七年,自诩还算对他有些了解。
这位陛下做太子时,因为母后不得宠,也因为天资过于聪颖,锋芒毕露,以致于很不得太上皇的喜欢,总是有意无意地打击他。
他所喜欢的必然要将其掠夺,他所珍惜的必然要将其打碎。
久而久之,就养出了岑婴领地意识极强的性格,一旦被他圈进领地范围内的东西都必须被他所有,不被允许有二心,绝不能被太上皇抢走,也不能被二皇子夺去。
而眼下,在岑婴眼里,这些御史无疑是敌人,那么作为曾经的东宫侍读的谢归晏,就应当与他站在一起叱责他们,而不是拖着病躯来为这些混账求情。
谢归晏是如此的了解岑婴,所以当他说出这样的话时,她毫不费力地对答如流:“今日之事事关陛下的清誉,莫说微臣当下还能走动,就是躺在病榻上,也要叫人抬着进宫面圣。”
“事关朕的清誉?”岑婴哼了声,“你倒说说看,你是怎么替朕着想的。”
他的神色依然阴得能滴出水来,半分不为谢归晏的话所动。
谢归晏躬身道:“不杀言官本就是太祖留下的祖训,陛下若违祖训恐遭百官非议,微臣为陛下的清誉担忧。再者,微臣听说刘杰大人在上书之前,曾命家仆去购置棺材,可见他明知陛下会因他的折子暴怒生气而杀他,他却还要上这道折子,这是为了贬损陛下捧他的官名。陛下贵为天子,又如何能做这等小人的青云梯?”
听她这般说,岑婴的神色果然缓和起来,露出满意的神色:“敏行当真是为朕着想。”
敏行是谢归晏的字,他如今肯以字称呼谢归晏,示亲近之意,可见已对她消气。
他转而看向那六个一字排开的御史:“朕恨不得将你们打死,可敏行为你们求情,朕便看在他的面子上,饶过你们这回。”
那六个御史已被打了三十几杖,臀部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回去后少说也要再躺个把个月,但无论如何,因为谢归晏他们还是捞回了一条性命。
谢归晏琢磨着她还是得找个时间去御史台走一趟,把这些圣贤书读傻的脑袋的摇摇醒。
她正这般想着,岑婴的手指点着扶手,吩咐明洪道:“再准备一抬肩舆。”
他看向谢归晏:“今日难得无事,敏行便去太极殿坐坐。”
谢归晏一惊:“陛下,微臣是外臣,怎好踏足后宫?”
岑婴啧了声:“莫说朕现在后宫空置,就是妃嫔充盈,敏行也可随意出入。说起来,朕从前还在东宫时,敏行还常去朕的寝殿坐坐,与朕手谈闲话,现在朕做了皇帝,搬了新的宫殿,却一次都未到访,敏行与朕生分了不少。”
谢归晏忙道:“微臣不敢。”
岑婴敷衍:“敏行说没有,就是没有吧。”
听上去,显然不信。
看来今日这太极殿是非去不可了,但想到身上的葵水,谢归晏还是面露些许难色。
小腹坠痛还可忍耐,只怕在外头行坐久了会露了破绽。
她的这般难色,落在了岑婴眼里,却是另一番推拒不肯亲近的景象。
年轻的帝王高坐肩舆,修长手指握住扶手,隐隐忍耐着不快:“朕听说敏行告病前曾与顾屿照在明月楼把酒言欢数个时辰,直至宵禁才兴尽而归,怎么要你在太极殿歇息,陪朕赏个月就这般为难了?”
歇息便罢了,竟然还要赏月,这得在宫中待多久?
谢归晏警铃大作,可岑婴在肩舆上虎视眈眈,大有若她拒绝便要发怒之意,容不得她半点拒绝。
谢归晏只好应下:“是微臣身上抱恙,怕不能陪陛下尽兴。”
一面在心里诧异不绝,缘何她与顾屿照吃个饭这样的小事,谢归晏都能知晓。
却见岑婴神色仍凝寒,冷声道:“朕知道你的身子,一向弱得很,等去了太极殿,自有绒毯暖茶美人榻候着你,辛苦不着你。”
话已至此,谢归晏她只好爬上肩舆,随着岑婴前往太极殿,心里却暗自祈祷。
希望府中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