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再叮嘱上一句:“这些事都不必叫谢相知道。”
他是什么仁厚的君子,圣明的君主吗?
从来都不是。
可有人希望他是,那便姑且就是。
谢归晏虽困,但这是在宫中,身上又有葵水,到底不敢多睡,囫囵一觉后就清醒。
她赶紧起身检查绒毯上是否有痕迹,还好,都是一片干净,心下松气之余,再次批评自己怎么能如此轻易放下戒心。
虽说岑婴与她略有些情分,可女扮男装到底是欺君大罪,她不能有丝毫懈怠。
这般批评完后,谢归晏便想出宫,她要面圣,就要端正衣冠,可是在偏殿找了半天,她都没有找到一面镜子,反而将岑婴惊动过来,正没骨头似的靠在墙上,看她。
“敏行找什么?”
谢归晏见人时,衣冠从来都是端正得一丝不苟,如今这般散乱头发的模样叫岑婴瞧了去,她觉得分外窘迫。
“回陛下,微臣正在寻铜镜束发。”
岑婴的目光便往那散在颊边的发丝上一顿。
也不知道是不是谢归晏的错觉,她总觉得岑婴这一顿,顿得十分微妙,十分意味深长。
她反思,以为脸上有何不妥,岑婴又将眼移开了。
岑婴道:“见惯了你一本正经的模样,朕倒觉得眼下你正好。”
谢归晏以为这是捉弄之言,苦着脸道:“陛下莫与微臣玩笑了,若是微臣这副模样被诸位御史瞧见了,又要被参一本。”
岑婴皱着眉头:“参你什么?你又没有魅惑君主。”
谢归晏怔住,继而大惊失色:“魅惑什么?谁魅惑?微臣吗?微臣如何魅惑?”
岑婴也知失言,微微窘迫:“那不然参你什么?”
谢归晏觉得岑婴明知故问:“自然是仪容不整,陛下忘了,御史和礼部都有纠察百官仪容的权力。”
岑婴不是忘了,他回回上朝,明洪都要打起精神监察他的仪容是否恰当,所以他不可能忘记。
岑婴只是率先想到了魅惑君主。
因为这个率先想到,岑婴更为窘迫,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谢归晏既不是小娘子,也不是宫中妃嫔,怎么可能魅惑君主。
岑婴为了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忙道:“朕的寝殿里有铜镜,你去那儿束发,正好还有象牙梳可借你一用。”
谢归晏扶着小冠急匆匆地去了,大约也是被那几句尴尬的话给逼走的。
岑婴懊恼地捂着脸。
这一天天的,怎么尽胡思乱想,胡说八道。
在谢归晏面前,他的脸可算是丢尽了。
他不知道谢归晏方才并非尴尬,而是紧张。
冲进寝殿后,谢归晏便抓起菱纹铜镜前前后后将自己照了一遍,检查自己身上是否有纰漏。
确信没有后,再次紧张地回忆熟睡之时偏殿内可有什么异动。
她既然安睡,自然是一概不知的,一时之间懊恼不已。
偏要睡去,眼下可好,岑婴不知是否是察觉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无论他察觉到了什么,必须要想办法应付过去。
谢归晏束完发,告诫完自己,这才走了出去。
岑婴已不在寝殿,而是在正殿的榻上坐着,见她出来,扬了扬手里的话本子:“敏行过来,瞧朕在看什么好东西。”
俨然一副将刚才的事忘却的模样。
谢归晏奇怪之余,还有几分忐忑,走了过去,就见那合起的话本封皮上写着斗大的几个字——后宫传。
谢归晏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岑婴。
岑婴很镇定的样子:“这是朕前儿才收来的话本子,故事跌宕起伏,很是精彩,朕正读到彩儿被册封为德妃,贵妃对她嫉妒得破口大骂,说她是狐狸精转世,魅惑君主。”
谢归晏一言难尽,往后退了几步:“陛下竟看这种书?”
岑婴看她顷刻避开视线,没有细究话本子的意思,暗自庆幸,唯恐露馅,立刻将话本子塞到一旁:“一天到晚批折子,听百官吵架,累得很,放松一二。”
谢归晏道:“陛下有时间看话本子,不如直接选几个美人进来,也好给陛下解乏。”
往日提起这样的事来,岑婴都是兴致缺缺,一口拒绝,但今日不知为何他罕见地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