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半年不去算得了什么,只是这半年不去,又不代表从前不去。
何况就连谢归晏自己都说了,这半年他忙得连喝酒的时间都没有,焉知他这半年不去,究竟是不想去还是没时间去。
岑婴只要想到谢归晏会在那些花娘面前,吃酒享乐,挑逗调情,流露出不一样的浪荡纵情的一面。他不仅有种浓烈的背叛感,还觉得胸膛里鼓掌着一包酸水。
不能碰,不能想。
否则就是成宿得睡不着,只觉自己透不过气,下一刻就要被这酸水闷死。
岑婴这时光脑子转到这儿,还没有来得及深入,指尖便不由地被刺激得发力,将手中拨弄的佛串扯断,由住持亲自挑拣,并在佛前开光的佛籽滴溜溜地满地乱跳乱滚。
明洪听到动静,正要带小内监进来收拾,被岑婴摆手拒绝了。
他双眸锐利地盯着谢归晏:“从前去没去过?”
“去过。”
谢归晏沉稳地道:“官场交际,这是难免的,微臣初来长安,需要尽快站稳脚跟,最好的法子就是去平康坊喝酒写诗。”
岑婴嘴角勾着嘲讽的笑:“怪不得谢相在平康坊声名远扬。”
谢归晏道:“微臣去平康坊只是为了结交同僚,从未狎妓。”
岑婴抿着唇:“从未?”
谢归晏重复:“从未。”
岑婴道:“你知道只要你说了朕就会相信你,所以莫要骗朕。”
谢归晏闻言一笑,微微点头:“微臣不敢欺骗陛下。”
积压在岑婴心头数日的郁色因这话一扫而空,他松了身,往椅背处靠去,重新换上了往日那懒散的模样,而不再把谢归晏当作一个需要斗争和怨恨的对象。
他道:“那今日你是为什么事而来?”
谢归晏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来陛下这儿躲躲清静,为了平康坊的禁令,那帮大臣连着堵了微臣两日了,微臣实在被缠得没有办法。”
岑婴挑眉:“敏行不反对朕?”
谢归晏很理所当然:“反对什么?平康坊的风流全是靠银子砸出来,为博花娘一笑,他们动辄就要豪掷千金,若遇上同行人攀比,花销更要翻上几倍。官员俸禄有限,这些金银说到底,还是取自民脂民膏。”
“何况,平康坊的花娘风光的确实风光,可再风光也只是几年而已,那些掩藏在裙摆下的苦难,外人自来不屑一顾,微臣却觉得她们可怜。”
她说着,抬手行礼:“若陛下不介意,微臣想与陛下讨点笔墨,写篇《平康赋》告知天下,也让世人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
谢归晏俯身一拜,清雅落拓。
岑婴手指抵着唇,凝视许久,方道:“他们都说谢相悲天悯人,有颗菩萨心肠,朕今日才知果真如此。”
所以说那些小倌馆里的浊物怎配与他的谢相比肩?分明是泥与云。
岑婴道:“敏行请用。”
谢归晏道了谢,从容入座,用镇纸铺平玉扣纸,提笔落字。
岑婴便支着下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看暖阳落在他的侧脸上,将那玉一样的肌肤照得琉璃剔透。
很奇怪。
小倌馆里那么多的男子,明明都是很受追捧的男妓,姿色也算上乘,可岑婴看去,仍旧不能发现他们的好看,只觉恶心。
但他望着谢归晏时就不是这样的。
谢归晏无论做什么,总能令他心旷神怡的同时,还会让他微微发出疑惑,谢归晏究竟是怎么生得这般好看的?
当这个念头再次要命地钻入岑婴的意识里时,他悚然而惊。
他怎么会屡次三番地觉得谢归晏好看?
最开始岑婴以为他可能有龙阳之好,可与顾屿照喝了一次酒,他就知道不是。
于是他放心大胆地去谢府见了谢归晏证明自己,最后却落了个仓皇而逃的下场。
岑婴便以为是顾屿照太过粗犷,非他喜欢的模样,于是又去平康坊找了纤弱洁白的美少年,结果也只是看了眼,就觉得恶心。
如此三番,岑婴已经很明确地知道他并非断袖了。
可为什么他仍旧会觉得谢归晏好看?
而且是独独地觉得谢归晏好看?
明明谢归晏也是男子啊。
岑婴面露不解。
谢归晏挽着袖子写字,纵然她心态再好,但也扛不住被岑婴这样一眼不错地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