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归晏急匆匆行出太极殿,也来不及等明洪备肩舆,只一门心思往宫外走去,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www.caizi.me
岑婴的要求对谢归晏来说,可不是比洪水猛兽更可怕吗?谢归晏实在不敢想象若是她女扮男装的身份被揭穿,合家都要受欺君之罪的严惩,该是何等惨绝人寰的场景。
若真到了那时,她就算自绝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谢归晏光是这样想,就觉得冷汗直冒,于是步子不免快了些,便听有人唤她:“谢相。”
竟是清脆的女声,谢归晏好奇地折身,见是太后身边的女官碧华。
她屈膝福礼,倒把谢归晏弄得有些不好意思:“陛下头疾发作,需要我近身伺候,方才进了后宫。”
碧华笑道:“我知道,前几回陛下犯了头疾,也多亏谢相陪伴在身侧,太后娘娘感激不尽。”
谢归晏忙道:“为人臣者,当竭尽忠心,故不敢承太后的谢。”
碧华微微一笑:“谢相客气,娘娘派我隔半个时辰便来太极殿打听消息,是担心陛下身子,现在看谢相准备出宫,可见陛下已无恙,娘娘也可放心了。”
谢归晏怔了怔。
她不禁抬头面向太极殿的方向,那儿烛火煌煌,匍匐在高台上,仿佛行在黑夜巨浪中的一艘大船。
谢归晏道:“碧华姑姑,有句话由我来说,或许有些逾矩,但为了陛下,我还是想不吐不快。”
碧华忙道:“谢相有从龙之功,一心敬主,什么话都可以说。”
谢归晏垂了眼,看着蹀躞带上空了的那处位置,道:“陛下虽贵为一国之君,可说到底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需要父母兄妹的陪伴。陛下在巫蛊之祸后屡犯头疾,其实也是对两位公主的愧疚难当,若太后能常伴其左右,消解他的悔意,兴许也能缓和陛下的头疾。”
碧华闻言诧异。www.wxzhimo.com
大抵对于她这种十五岁入宫,在宫里陪着太后度过荣辱半生的女官来说,刀光剑影是见惯的,可是这种渴爱的温情却是陌生至极,以致于听到谢归晏的话,她还要皱起眉头,露出困惑的神色。
困惑岑婴贵为天子,怎么还会需要亲情友爱?
碧华的困惑刺痛了谢归晏,让她愈发觉得那个被头疾困在太极殿的岑婴更可怜。
她轻声道:“陛下为两位公主求情之日,天降滚雷与暴雨,若他不需要,是不必顶风扛雨地去求这个必然求不来的情。”
她抬手,行了个极为郑重的礼:“还望姑姑转告太后。”
碧华毫无防备受了宰辅的礼,也唬了一跳,还礼不迭,道:“相爷放心,我定然如实将此话转告给太后。”
与碧华分别,谢归晏一路出宫去,爬上自家的马车,恹恹归家,随意洗漱了番后,扯过被子倒头就睡。
今天一日实在是累。
接下来两日,岑婴的头疾渐缓,也能在东朝堂开小朝会,议论政事,似乎与之前都没什么变化。
但谢归晏心知不是如此,二人虽维持表面的平和,但其实都心知双方正陷在一个僵持的关系里。
没有一个人敢打破这种僵持,也不知该如何打破。
而这日,又一个小意外突然袭来。
那时谢归晏正在中书省听中书舍人们将对朝政的看法意见说给她听,便见一个人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那不是御史唐捐德唐大人吗?他怎么来了?”
因为御史负责监察百官,与各衙门来往都不密切,谢归晏作为百官之首,自然也要注意与他们之间的来往,唯独这个唐捐德,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就见他在门口对她挤眉弄眼,似乎也顾念着身份,不敢踏足中书省,只能请她出去。www.baiyuncz.me
谢归晏便暂停了中书舍人们的议论,走了出去:“唐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你们御史又有谁要被杖刑了?”
原是一句玩笑话,谁成想唐捐德还真因为这话露出一张苦瓜子脸,谢归晏心里就咯噔一声:“陛下又要打言官了?”
唐捐德道:“不知谢相对刘杰刘大人可还有印象?”
就是那个买了棺材后向岑婴谏言要把太上皇移出梨园的御史,谢归晏对他可太有印象了。
她颔首。
唐捐德的眉毛都要耷拉了下来:“他自被陛下打了后,一直在家里歇着,下官以为他会好生休养,便没留意,哪知就一个没留神,刘大人便往宫里递了道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