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说谎之人,当吞一千根针。
明明鹿栖没有再往下说下去,可莫名的,陈云就是从她笑吟吟的目光中读出了这样的含义,甚至似乎因为光线的变换,陈云总是觉得,黑发少女的瞳仁好像在慢慢地扩大,将所有闯入其中的光线尽数吞没,直至一片无机质的漆黑。
……如果一个人表现出来的是温和与安宁,却偏偏让人脊背生寒的话,那这份温和,到底真的是温和,还是漠视一切的冰冷呢?
陈云没时间细想这个问题,她的冷汗转瞬间已经浸湿后背,在此时竟然感到了面对稻草人时才会有的压迫感,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我只是、只是今天不小心喝下了一小口……真的只有一点点而已……!”
俞越和柳鸣的脸色同时变了。
哪怕他们知道,当时连自己都险险清醒过来,其他人的情况就更难说了,十有八九会有人饮下井水,但当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变色。
“你喝了多少?一小口具体是有多少毫升?你身上有没有出现其他问题——你产生幻觉了吗?”
反应过来的瞬间,柳鸣就已经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同时暗暗警惕起来,准备一会儿一有情况发生,就立刻进行应对。
尤其是最后那个问题,更是他关心的重点。
现在的他已经开始怀疑起来,寸头男上午是否真的喝下井水了,所说出的那一切,又是否真的是对方的幻觉……
想到这里,柳鸣下意识朝着鹿栖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他的表情顿时僵硬了起来。
鹿栖没去看俞越,也没去看陈云。她的目光不知何时就已经静悄悄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就好像早知道,他会在此时此刻看向她一样。
他看到黑发少女的头微不可查地朝一侧轻歪,动作一时之间,带着他曾见过的鬼怪才会有的那种微妙的僵硬感。而她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一诡异的动态,只是用那张格外苍白的面孔露出一个笑容,普普通通地对他说道:
“先不要急着走下一步,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柳鸣缓缓说道。
鹿栖点点头,笑着伸出手,毫不避讳地指向衬衫男——
“他是不是要你和他一起往西走?”
柳鸣一下子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他几乎是立刻出现了诧异的神色,与此同时黑发少女的瞳孔仿若野兽般微微一动,在他作出表情的瞬间,就将视线分毫不差地从衬衫男那里移动到了他的脸上,顷刻便完成信息的捕捉到传递,声音难得变得轻快起来。
“看来我猜对了呢。”
柳鸣缓缓转头去看身旁不远处的衬衫男。
让他心底一凉的是,衬衫男的脸上没有任何正常人遭受到污蔑时会有的恼怒神情,相反,他的脸色非常阴沉,是那种被戳穿了一般的阴沉,仔细去看竟然也毫无正常人该有的血色,透出一种不祥的青灰。
此时他正死死地盯着鹿栖,柳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让他感到微妙的点在哪里——昨晚上的那只怪物离去时,似乎也对鹿栖露出了类似的神情。
那种带着浓重怨毒的神情。
而作为被怨恨的对象,鹿栖似乎完全没有因为近在咫尺的威胁而感到害怕,她随意地收回指向衬衫男的手,莫名地又突然跳到了另一个话题上:
“说起来,刚刚给陈云包扎的时候,你不愿意借给我外套,让我只能撕下一截短袖来给她止血。这是我仅剩的一套还算完好的衣服了,你让我很伤心。”
“不过,说到这里,”黑发少女的食指轻轻抵在脸侧,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露出真切的疑惑,“农场内温度适宜,你又为什么非要穿着那件不算轻薄的外套呢?”
她唇角的笑容逐渐扩大,几乎来到了一个称得上病态的弧度,轻声问道:
“——是不得不穿吗?”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俞越、柳鸣和衬衫男就同时动了起来!
衬衫男的速度最快,他瞬间便向前冲去,目标直接锁定了坐在木椅上的鹿栖,在靠近的那一刻猛然口器大张,那张明明看起来和人类一般无二的器官,竟然瞬间裂开到了整张脸一般的大小,瞄准了黑发少女的头颅,就想要一口吞下!
然而,直到这时,黑发少女也只是平静地看着它,脸上甚至依旧带着最后一个问题问出时的笑意,从内到外的情绪都是那么的稳定、宁静,看似毫无攻击性。
它却已经在这种极近的距离之下,嗅到了一种气味。
一种同类、捕食者、六尺之下与死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