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跟随他进京的二十万流民,也想的只是能跟着皇帝安身立命。
朱厚熜内心那份关于壮大汉家文明,让大明帝国更加光辉耀古的宏大理想,现在可以说,几乎只有他自己才有。
正因此。
即便是袁宗皋这些现在和杨廷和在政治主张上不同,乃至已经算是政敌的朱厚熜藩邸旧人,其实也没有觉得杨廷和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甚至在内心里也觉得杨廷和这样做是对的。
他们只是怨杨廷和做的不够彻底,太保守。
天下其他士大夫更不用说,都没有觉得这样做不对。
天下百姓自不必说,也不会因为杨廷和用牺牲军事实力的方式来为他们减负而造反。
甚至历史上的嘉靖,也在这方面认为杨廷和是有功的,而为此最终没有选择杀杨廷和。
既然如今天下各个阶层的人都觉得杨廷和这样做是大功德,是在兴利除弊,他即便是皇帝,也不好说这样不对。
毕竟他可以操天下独夫之权,但不能真的有独夫之心。
此时朱厚熜这么说后,杨廷和自然是感动至极。
毕竟这是帝言啊!
将来后人修史,他杨廷和的列传里,是必会留下朱厚熜夸赞他的话的,而这无疑会让他为后人传颂,说他与嘉靖是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
这素来就是杨廷和这类文官最大追求,所以他自然是感动不已。
同时,大明接下来的帝王也会因为这几句话,怎么也得对他杨廷和他的后人优待一二。
当然,前提是杨廷和现在得继续拥护朱厚熜,继续称颂朱厚熜是圣德天子。
素来花花轿子众人抬,皇帝老板的夸赞不是免费的,是要承受有所付出的。
所以,杨廷和忙跪了下来,一脸感激地哽咽着喉咙说:“臣惭愧,不过是托圣德而为社稷苍生计,担不起良辅二字。”
“你当得的。”
朱厚熜微微一笑,回了一句。
没人知道朱厚熜现在的笑容里还藏着哪些内容。
杨廷和自然不知道,他只知道,站在自己身旁的这位少年天子,是真的圣明烛照,自己没有白拥立,不但理解和肯定自己为社稷的付出,还没有完全受身边奸佞的影响,真的敌视自己。
袁宗皋也不知道,他知道自己这位嗣君在尽量做一个处事公正与英明睿智的君王,所以才会肯定杨廷和之功,而为接下来把杨廷和架在火上烤,使其自损名望的做准备。
毛澄就更加不知道了,他现在只是两眼忧郁不已。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嗣君实在是太英明仁善了,简直比孝庙有过之而无不及,乃至真的爱民如子,连草莽之民亦视赤子,进京即位都带了二十万流民来要元辅安置。
可元辅和自己这些清流文官却不得不要为维护孝庙之统,要在宗法上逼其不认生父生母,如此必定是要令其受委屈的,同时又并没有真的本事和胆魄去为嗣君安天下之民,使天下无饥馑之患。
所以,毛澄很担忧,将来嗣君会不会因此对自己这些清流文官们失望,然后只相信主张改制的那些人,尤其是在袁宗皋这种敢改制的狠人在嗣君身边,肯定会影响嗣君的情况下。
正如毛澄所担忧的那样,朱厚熜接下来就对杨廷和说:“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想来随驾进京的二十余万流民,元辅也是能安置好的。”
“总之,社稷苍生,全靠元辅了。”
杨廷和顿时面露难色,但明面上还是不得不强作镇定说:“臣自当鞠躬尽瘁,为嗣君安民除患!然天下望治,人心思安久矣,待太后之懿旨至,还请嗣君早从礼官之议,进京即位!”
恰巧。
司礼监的周献于这时带来了太后的懿旨。
“天位不可久虚,嗣君已至行殿,内外文武百官可即日上笺劝进。”
不过,懿旨里没有要求朱厚熜承孝庙之嗣,所以杨廷和这一派明显没有得到太后的支持。
杨廷和听到懿旨内容也就面色沉了下来,他是真没想到内廷会反水,让他不能借着朱厚熜需要受劝进当皇帝的机会迫使其先接受承孝庙之统。
袁宗皋则在这时喜不自胜,忙对朱厚熜拱手说:“嗣君,太后未乱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