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田除奸对于普通士子和百姓而言,自然是好事。
他们对祖制可没那么在乎。
他们只知道,现在的天子不但在登基诏书里免除了许多杂税,停止了不少征办,还开恩科、释冤案,如今更是清田,打击权贵豪右,让更多百姓有田可耕。
对于不在乎大国武德、更在乎自己生活是否更安宁富足的他们而言,朱厚熜自然是比之前只在乎军事武功的正德皇帝可亲的多。
杨慎此时也不由得双眼含泪,在朱厚熜来到杨宅那一刻。
不过。
在朱厚熜来之前,杨廷和这里倒是没有因为自己病倒而懊恨不能再跟辅佐天子成尧舜之君。
他现在正在榻上听着自己弟子文选司郎中范养谦说着张璁的来历,且在听完后,就说道:
“他一个新科贡士哪里会想到清田,想来是他刚在京师认识的京官提点的他!”
“先把他的那个房师严嵩,调到南京去!”
“恩辅所言极是,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张璁本人,我们现在不宜对付,毕竟他已经被陛下知道,也犯不着由恩辅亲自去处置他,倒是这个翰林院的严嵩,得谨防他不但有改制之心,还有乱礼之心。”
“接下来,最关键的还是议礼,得让陛下认孝庙为皇考!现在调走他严嵩,也算是防患于未然,同时也是杀鸡儆猴。”
范养谦这时恭维了杨廷和几句,同时也将杨廷和的心思剖析了一通,而想让杨廷和以此评价一下他说的正确与否,并希冀杨廷和对产生更好的观感。
杨廷和没有说话。
因为他现在内心有些烦躁,不怎么想说话。
毕竟朱厚熜带二十余万流民进京,打乱了他的部署,还开廷议令群臣讨论眼下急务,结果让夏言有机会提出清田之策,又打乱了他的部署。
对于杨廷和而言,新天子虽然件件都是做的大义凛然,仁善宽厚,却又桩桩件件都让他难受。
他现在只能怪朝中奸邪太多,激进且不听话的年轻官员也太多,让他现在不得不称病,不能趁着新天子宽仁爱民,励精图治,而能够像刘健、李东阳、谢迁辅佐明孝宗一样,辅佐新天子再开弘治之世。
杨廷和现在唯一庆幸的是,陛下更信任内阁,让内阁直接考成接下来要做的两件事。
这样无疑就能让吏部尚书王琼不能参与这事。
而他依旧能通过遥控内阁,让王琼等政敌下台。
只是因为还要清田,所以杨廷和才不得不称病。
毕竟这事是擅改祖制,他不想参与改制。
杨廷和现在只希望清田之事结束,安置了那二十余万流民后,就不会再有人对陛下提出改制的建议,而他可以重新复出,与陛下一起重现弘治之政。
杨廷和是真愿意相信,清田结束后,天子朱厚熜会愿意和他重建弘治之政的。
毕竟天子朱厚熜如今是真信任他敬重他,现在居然还因为他病了,而要亲自来看他。
“陛下就要来了!”
“你先从后门离开吧。”
杨廷和这时对范养谦吩咐了这么一句,就没再说什么,只将一颗让人给他准备好的药丸服进了嘴里。
范养谦告辞离开后不久,朱厚熜就来到了杨廷和这里,且见杨廷和的确已面色苍白憔悴了许多。
而杨廷和一见朱厚熜来就颤颤巍巍地忙要起身下跪。
朱厚熜见此忙过来按住了杨廷和:“元辅免礼。”
接着。
朱厚熜就一脸关切地问:“元辅现在觉得如何?”
“托陛下洪福,好了一些,但行走上还是困难,时不时头疼欲裂。”
杨廷和勉强笑着回道。
朱厚熜则故作恼火地说:“怎么就突然这样了呢?朕还指望着元辅佐理政事,为朕扫天下之弊,安天下之民呢。”
“但元辅突然就病了,这可如何是好?”
朱厚熜一张少年脸上,满是惊惶与不安。
杨廷和一时都不由得有些心疼,甚至有些懊悔自己或许不该这么对待这一位赤诚待自己的少年君王。
但杨廷和一想到改制确非他所愿,如今他因为朱厚熜因为要安民所以要改制的事而选择称病,而不是强势阻拦,已算是最大的让步和妥协,所以他也就还是把预先准备的话说了出来:
“陛下勤政爱民,是社稷苍生之幸,然臣老迈昏陋,如今更是旧疾复发,实在是难以辅佐陛下,只能请旨致仕,以让贤者,还请陛下恕罪。”
杨廷和说着就从袖中,颤颤巍巍地拿出来一辞官奏本。
这是杨廷和早已准备好的。
他知道,现在朱厚熜离不了他,所以早就在身上随身带着一份奏本,准备在事情不利于自己时,果断请辞,用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