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吧张莳,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这个奴才也快活不久了,若是闹大了传回张刺史耳中,恐是麻烦。”摇扇的白衣男子摇摇头,开口劝道。
张莳皱眉,心中并不肯就此罢休,可这是顾朝澜,他实在不得不给面子。正犯难,耳边又传来一阵轻笑,像是挑衅,仍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少女。
“我倒是不知,这世间竟还有人能越过我父皇去,妄图遮住我,遮住平民百姓的天。”赵清穗瞧他,又抬脚,慢慢朝前几步。
“青州张家的?你是贵妃娘娘的外甥?叫什么名?”
方才还瞧着身形单薄好欺负的少女再开口时周身气度已经一变,不是被她方才开口说的那些话,还是此刻的神情模样。
周旋这般久,已经有不少人认出了眼前的少女便是一直跟着三清观道长的那位。
三清观是大齐第一观,影空道长又是太后眼前的红人,太后每年都会去三清观中小住,此外先皇后的灵位就供奉在内,里头也的确是有一位传说中语焉不详的五公主,听着眼前的少女自称当今圣上为父皇,再是好事之人此刻也已经有些打退堂,不敢再吱声。
毕竟若是普通人,说出了这些话可是要杀头的。
张莳于身后众人的议论中自是听了个清楚,也有些被眼前的少女身上突然升起的气势唬住,可是心中又存疑虑,虽不否认眼前的女子相貌出众,气质也特别,否则自己也不会同她费这么多口舌,可是这人同记忆中自己那个张扬跋扈表妹四公主毫不相似。
再者说,三清观百来号人,若不过是假冒,只为震慑他们,又该如何?
“朝澜兄,你久居上京,不若你来瞧瞧,她可当真是五公主。”他转头同身后的白衣男子道,只话音中的气势已经再不及方才足。
顾朝澜将手中折扇一手,这回倒是来了些兴致,不似方才那般神情散漫。
“五公主常在三清观,我并不曾见过,不过我倒是有法子一试。”
“姑娘只需答我一问便可。”
他笑道,带着些风流意气,问得有些随便:“宫中西三所南角种的梅去年开得可好?”
张莳手一摆,当即就绷不住,这顾朝澜分明是见人有几分姿色便心软,替他试探是假,同人搭话才是真。
宫中的物件儿都金贵,样样都有专人伺候着,区区几棵梅树,如何能开不好。
“我家公主不是,莫非你是不成?”春红不忿,越看眼前的几人越气,若不是他们,公主也不必暴露身份。
张兆只当她们心虚,见兄长说不过,也跳了出来:“分明是你们假冒,敢惹我们张家,你们通通都别想好过!”
“西三所南面,是我母妃的聆月宫,里面并不种梅。”赵清穗不慢不紧应道,又转眸回视他,他漆黑如墨的桃花眼很漂亮,但是她不喜欢,连带着在场的所有人。
顾朝澜听罢,当即拱手:“宣平候府顾朝澜,拜见五公主。”
不管他们认不认,她都有法子自证。
赵清穗不管他,站在张莳面前,仍还不肯罢休的架势:“你呢?我倒是想问问,我今日究竟会是个什么下场。”
见顾朝澜如此,张莳张兆此刻只险些肠子悔青,尽管听闻这个公主似是并不大受宠,可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名字前面还带着赵字,就到底是他们如何也惹不起的人。
一想起方才的大言不惭,两人当即心照不宣朝着人跪地求饶,可那人却做视而不见。
“既是知错,你们也该同他说。”她侧身,朝着快要被众人遗忘的重伤少年走去。
周遭发生的一切于他时远时近,他像是又回到了从北狄辗转到大齐的那张牛车上,摇摇晃晃,沉沉浮浮。时间一久,他已经开始能感受到身上的痛了,似有皮开肉绽,似还有骨头裂开,五脏六腑拧成一团,他忍着痛,近乎将后糟牙都咬碎。
他意识仍在剧烈挣扎,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不管忍辱负重不管苟且偷生,他都要一直活下去。
所以他又再度将沉沉的眼皮掀开,却好像看见了那传说中他们燕然山上的神女,此刻正朝着他伸出手,像是要将他拉出苦难世间,予以新生。
赵清穗不知他为何迟迟不动,不过看他还活着,那得罪了张家一回也不算什么。
她笑笑,仍有些记仇,开口也不忘挖苦:“小哑巴,你也该学学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