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江边斜阳如血,江面波光粼粼,波光之下血红霞光荡漾,如地狱血河流淌深渊之中。www.shicisj.com半卷残旗挂在江边树上随风摇曳,江水湍急,哗哗声不绝于耳。
如坠深渊,如履薄冰,正如这流淌血火的金沙江水,便是此时狄至的心情。
在马小寨后方两里大道边上,有一处两居室加一个小院的茅草房,院中有一颗老桑树,一段刚过腰的围墙。
这里便是西南安抚使,宁远将军狄至的临时居所。
他和照顾自己起居的妻子就住在这,平日往返最前线军寨骑马不用一刻钟,也有部下劝说他在叙州坐镇,他只是苦笑碗拒,如今局面他哪敢有半分松懈。
那边妻子正沉默的收拾着东西,狄至将手边一尺残缺的布匹卷了卷,走到妻子面前“缝缝补补还用得上。
钱那边......我找人借点。”说着他从怀来掏出一块褐色的布,放在坑坑洼洼的木桌上小心打开四角。
里面是一块穿孔的翡翠玉石,“这个你拿着,到了叙州去当点钱。”
他正说着,摇摇欲坠的木门被推开,女儿狄轩带着竹编斗笠进来,她风尘仆仆拍了拍身上灰尘,“爹,那可是爷爷留给你的。”
狄至努力挤出一丝笑意“钱要用在刀尖上,跟哪来的没关系,你也收拾收拾,跟你娘一起回叙州吧,这地方窄,就够我一人住。www.chunsecs.me”
妻子依旧自顾自沉默收拾东西,女儿走上前,把手里的横刀放在桌面,“当这个吧。”
“不行,立身之本怎么能拿去换钱!”狄至皱起眉头,一脸严肃的说,“何况......何况若到万一,你要护着你母亲。
你们走汉中北上,去投奔你叔父,他远在关中,应该不至于牵连。”
听他这么说,一直沉默的妻子再也忍不住,停下收拾东西蹲坐地上,脸埋在臂弯中啜泣起来,女儿也沉默了。
他一时不知所措,只觉得心中最脆弱的部分被狠狠击中,几乎要让他窒息........
女儿叹口气,“父亲,以官家的脾气,我们去关中,只怕会给叔父找麻烦.......”
狄至摇头,“哪会,去便是了,他是你叔父。”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
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官家亲自指派的心腹监军使死在前线,无论他再怎么解释,如何辩解,心里都是忐忑不安,因为疏不间亲。
官家怎么可能会相信他一个从来没见过天子,从西北前线直接调过来的外人狡辩。www.fengguangzj.me
可他便是既愤怒又无奈,那监军使跋扈骄横,向他索贿不成,鼓吹出战不成。
那段时间叙州城中有不少阿谀奉承的官吏,为讨好官家成天正事不干围着监军使溜须拍马,时间一长,那蠢猪一样的监军使居然信以为真,以为自己便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
以为可以靠着唇舌鼓吹,加之天子亲信的身份吓住叛军。
于是趁他在西面时私自带了他那几个马屁精和随从,一行十几人走东路去“建功立业”去了。
结果到叛军寨前,他又不怕死的抵寨喜爱五十步内,还来不及舞弄唇舌,军寨墙头守军乱箭齐发,箭矢如雨,瞬间中了十余箭,倒毙当场。
他那些溜须拍马的随从见状鸟兽散,连尸首都没敢抢回来,被叛军削首挂在旗杆上。
之后天子监军使都被杀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前线,全军震怖,三军畏惧,叛军士气大涨,奋勇争先向北攻下此前他们打了一个多月尚无寸进的筠连县城。
五百多守军投降后被叛军杀戮,头颅对着叙州的方向在筠连城北堆成一座小山,周围百姓被吓得夜里不敢出门。
一时间更是军心震恐,三军畏惧,他迫不得已自西面抽调两营人马去东面支援高县防御才暂时稳住局面。
这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全因那猪一样的监军使。
可如今他死了,官家十有八九会怪罪到自己头上.......
至愤怒又无奈,不过为将多年,他早已习惯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所以只是面无表情的嘱咐女儿“自大梁来的书信也快到了,你明天带着你娘去后方叙州,若事有不对,便各自逃命去吧,这里有我在。
官家怪罪我一人,只要我在应该不会为难你们。”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官家能把那样的监军使派到前线来,他自己就是天下最大的蠢猪!”当着家人的面,女儿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出来。
“我们为他卖命拼杀,惶惶度日,他在神京高枕无忧锦衣玉食花天酒地,还要横加干预无故降罪!”
狄至见女儿眼泪汪汪,紧咬银牙,既难过又无奈,只再催促嘱咐“出了屋,这样的话别说了,明天一早就走吧。”
正在一家人伤感凝噎时,门外响起哒哒马蹄声。
狄至做了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