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里太太的目光一直放在丈夫身上,闻言迟钝地看了过来。她突然迸发出一种坚定的勇气,用轻蔑的眼神盯着佩斯利:“这可算不上生病。”
她展开肩膀,将怀里的毯子往旁边扯开。一开始佩斯利以为她抱着一大捧柔软的织物,但实际上那只有一条厚毯子,真正覆盖住她的其实是她自己的肚皮。她穿着一件贴身的针织毛衣,衣服上红蓝相间的条纹看上去仿佛一条吃饱后缓慢蠕动的蟒蛇。孕妇本人身材纤细,将孕育胎儿的部位衬托得无比壮观,就好像这个人全身的脂肪和蛋白质包括所有有意义的东西全都流进了胎盘里。她将手放在肚子上,用已经酝酿好的镇定语气解释道:“我们要去医院,这是最后一次产检了……我不知道什么偷车贼的事,但是威尔逊肯定不是偷车贼,你们搞错了。”
“——这绝对是误会!”威尔逊在另一边大声嚷嚷。迪克则轻声安抚他:“我相信你,威尔逊。你们住在哪儿?还是从外地来的?”
威尔逊像海豚一样尖叫道:“我是土生土长的布城人!”
“好的,请稍等,我要给局里的同事打个电话,核对一下车牌号,请稍安勿躁……”
局里没有同事等着核对车牌号。迪克煞有介事地拨通手机,一脸严肃地把车牌念给对面,随后在等待结果的过程中威严地点点头。他的脸庞过于年轻,但身形高大,目光锐利,抿嘴不笑的时候很像是什么有钱有背景的大人物,让威尔逊胆怯地后退了半步。
佩斯利正在检查车里的情况。车内没有任何配饰,套在座位上的编织布摸上去粗糙且黏腻。佩斯利把车窗完全降下,观察车门缝隙里的灰尘,同时听到身后的女人深深地吸了口气。
“太冷了……”加里太太裹紧毯子,“风太冷了,长官。为了我的肚子着想,能不能把窗户关上?”
此时是七月,沿海的柏油马路已经开始变得灼热,穿着单衣走在路上都会汗流浃背。但佩斯利没去回头关注孕妇异常的身体状态,只是重新关上车窗,随后抬手掰开遮阳板,一片薄薄的收据立刻飘进她手心。佩斯利扫了一眼,随后看向后视镜。迪克仍然在和司机周旋,他在行动时那种熟练的配合与掩护让佩斯利有些惊讶。
“这是你们租来的车。”佩斯利把收据对折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再次看向苍白的女人。
“我明白了。”迪克结束通话后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先生,你的车牌和汽车型号不相符,我们需要……”
就在这时,加里先生突然灵巧地转身,打算用最快的速度钻进驾驶室,可惜佩斯利的反应比他更快,她猛地扑在方向盘上,一把拉回驾驶座的车门,门框差点刮掉对方的鼻子。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之前的平静立刻被打破了。
在迪克把人按在车门上时,佩斯利则举起手后撤,轻声细语地安抚那位被迫留在车里,看上去有些神经质的孕妇:“我很抱歉,女士,请你先冷静下来……”
但加里太太没有如预料中那样歇斯底里地放声尖叫。她被佩斯利关门的动作吓了一跳,愣愣地瞪着对方,睁着眼睛不说话。在接下里的几秒钟里,佩斯利发觉到身边的气温陡然开始下降,令她汗毛竖起,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立刻就切身体会到了加里太太畏寒的症状。
随后,她松开身上的毯子,透过车窗凝视着外面的丈夫。威尔逊的挣扎短暂且无用,没过多久就被身边的警察带上了手铐。
见此情形,佩斯利决定继续把话说下去:“……我们打算确认您的车辆的合法性,请不要惊慌,配合行动。如果你们是无辜的,很快就能重新上路了。”
“我说了,这是最后一次产检。”加里太太捧着自己高高耸起的肚子——在佩斯利眼里仿佛是在抱着某个人的骨灰盒——缓缓地低下头,“已经来不及了。”
“嘿!”迪克敲了敲车窗,“我这边搞定了!”
“……”
佩斯利感觉到自己的后颈一片冰凉。她沉稳地、平静地摘下了自己的墨镜。
孕妇纤弱的身体向后倒去。她扬起脑袋,惊恐地张开嘴,将空气吞进气管,喉咙里发出一阵冰冷的嚎啕。在对方酝酿尖叫的过程中,佩斯利重新捡起了被扔到一旁的湿巾,确认包装上的酒精浓度,随后带着它开门下车,一边脱下外套一边绕着车身走到另一侧的车门旁。
迪克摁着嫌疑人,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他刚想问问怎么回事,被钳制住的威尔逊突然再一次用海豚般的好嗓子尖声大叫:“爱丽卡!她要生了!”
迪克差点没能压制住焦急的丈夫。他的脑子已经反应过来,但嘴巴还是傻兮兮地问道:“谁要生了?”
威尔逊几乎要带着他一起跳到半空中:“还能有谁!你们这些混蛋!她要生了!这都是你们的错,我绝对要——”
佩斯利一脚踹过去,把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