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父慈女孝,在天家就是个地狱笑话。或许有那么点因血脉生出的感情,但绝对不会多,在利益面前,什么亲情都是第一抛弃的。
路上,高素之猜测是裴隐在“使坏”,等看到殿中的人,心中的那点猜想立马被证实。她觑了眼跟裴隐差不多神态,对土豆爱不释手的泰始帝,很得体地行了礼。
在等待的过程中,泰始帝面容平和很多,就是想到这可能是救命的粮食,绝大多数都进了人肚子,就觉得堵得慌。可想要骂两句,又无从着手。
“土豆之事,可是真的?”泰始帝迫不及待地问。
高素之道:“儿尝过了,的确是能饱腹的粮食。”
泰始帝本就心梗,一听“尝”这个字,气不打一处来。别人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献上来谋取功劳,齐王倒是好了,自己吃、拿长兴园卖,难为她还想起来送些到皇后宫里头。要不是裴隐带着土豆过来,是不是这东西就没了?!
泰始帝又问:“还剩多少?”
高素之抬起手指比了比,笑道:“一餐。”
裴隐觑着高素之,心想,齐王这是看不懂眼色吗?不摆明了火上浇油吗?瞧着齐王天真快活的笑脸,他的情绪十分复杂,一边埋怨齐王贪食,一边吧,又觉得自己多事。万一一点都没剩,那不是白高兴一场,还害得齐王被圣人责骂吗?
泰始帝气归气,到底还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大发雷霆。他直勾勾地盯着高素之,又问:“裴言种植之法是梦中天授,可是真的?”
高素之脸色一僵,埋怨的眼神往裴隐的身上落。
泰始帝一看她的神色,咬了咬牙说:“是朕要追问的,与裴卿无关!”
高素之垂眸:“禀圣人,儿的确有梦。”她已经替自己编好了人设,是神仙眷顾的少年,就连过去因中毒产生的头疾和疯狂,都跟天授扯上了关系。
像是倾诉欲爆发,她没顺着泰始帝所想去,而是可怜巴巴地对着泰始帝诉苦:“儿这些年几乎夜夜有所梦,可头疼得十分厉害,记得也不甚清楚。直到儿大婚后,某夜梦见神仙降临,道儿已经成家,是成人了,不会再会被头疾所困。”
“儿不明所以,自然要追究到底。神仙告诉儿,儿所梦之景,其实是夜登天帝之堂所见。儿年少时,难以担起如此福泽,故而昏昧不明。如今儿清醒了,神仙叮嘱儿,说圣人是雄主,要借儿之身,降大物于圣人。”
跟泰始帝打交道,溜须拍马也不能少。但凡皇帝出生都会营造一种异象,皇帝就是天子。她捏造的人设如果只是说她自己的好,反倒会被人忌惮。只能是皇帝为神王将世,而她只是辅佐。
先帝在世时候,为了得到天下,造了不少符命,什么神仙都是他们一群人自己编造的。可泰始帝是个迷信的,把天意看得尤其重要。只是他无法确定高素之话语的真假,毕竟疯言疯语也可以说得头头是道。
等到高素之说得口干舌燥了,他才沉声道:“神仙托梦要你造福大齐,于是你就吃、卖了?”
高素之讪笑一声,振振有辞道:“梦里光怪陆离,万一不是真的呢?土豆在没有处理好的时候有毒,儿愿意舍身为天下先。”
看着泰始帝莫名的脸色,高素之心中暗暗琢磨,觉得也差不多了。于是她又一扬眉,道:“儿已经命人将土豆种下,到底能不能做粮食,三个月后便能见分晓!”
别说是裴隐了,就连泰始帝神情都一变。毕竟在听了高素之那扯天扯地的一番话后,他们都以为土豆几乎被霍霍完了,没想到还能绝处逢生!
“大王,不知道那土豆现在何处?”裴隐颤声询问。
泰始帝也盯着高素之看。
他有些不太相信高素之,毕竟先前高素之都是一声不吭闹大事,要不是朝臣上奏,他可能什么都不晓得!说是神仙托梦来成就他的帝业,耐不住齐王脑子中缺根弦啊!如果生长起来都被她拿去做生意怎么办?
“在先前挖掘到土豆的庄园里。”当着泰始帝的面,高素之还是给了裴隐一个面子,没再瞒他了。
“陛下,臣想过去看看。”裴隐直接转向泰始帝提出请求。
泰始帝眉目舒展,沉吟片刻道:“去,司农寺负责安排妥当。”他瞥了眼高素之,又说,“你那座庄园朕要收回来。”今日长土豆,明日会生什么呢?兴许真是祥瑞?
高素之:“……”得亏辣椒没有全部种在庄园里。
泰始帝从高素之的脸上看到几分不甘,又说:“等到土豆熟了再还给你就是。”
高素之犹豫一会儿,嗫喏着唇:“儿是自愿将庄园献出来的,只是陛下,儿能将其余的作物移走吗?”
裴隐:“……”这是人会说出来的话吗?他诧异地盯着高素之,没忍住脱口道,“难道大王还种了什么好东西?”
高素之不假思索,连连摆手说:“没有没有。”
她回答得太快,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