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整整下了三日,整座陵州城好似被雪封住,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www.huala.me林绾差人拾来小石块,在后院垒成窑,生火烧热。
扶荷轩的下人们觉得新奇,路过时情不自禁地放慢了步子,偷偷往里瞧。
“湿泥裹厚一点,对,不要让下面的荷叶边露出来。”林绾蹲在边上指挥,坐在矮凳上烧火添柴,拍了拍掌心的灰,“烧热了,放进窑子里。”
翠莺正拿扫帚扫着院里的雪,笑着抬头看了一眼。
“咱们大娘子真是能人,管家理账样样能行,如今连烧窑鸡也能上手,真让奴婢佩服。”
林绾伸手往窑子边上取暖,鼻尖和脸颊被冻得微微发红,搓了搓手心笑着道:“幼时家里不大待见我,饥一顿饱一顿的,饿得发慌了连树皮都啃。”
“有一回上山拾得一只半死不活的鸡,婆子说那是病鸡。莫说病鸡,平日里连点荤渣都不见,当即便在院子里偷偷搭了土窑,把鸡烧了。届时有刁奴嘴馋,把我鸡腿抢走了,我硬是追着她不放,最后这事让嫡母知晓,鸡飞了,窑也塌了,还罚了三日的饭食。”
她说这话的时候羽睫微垂,盯着木炭燃烧迸溅的细碎火星子,嗓音平静得像是在讲述旁人的事情。
院子内寂了寂。
翠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请罪:“是奴婢嘴快,惹大娘子伤怀,是奴婢的罪过!”
“与你何干?”林绾依旧笑着,拿帕子拭手。
起身往屋里走去,鞋履踩在薄薄的积雪上,发出细微声响。
如今的日子与她而言,已是极好的,只要闻景在一日,便可保她衣食无忧。
她忽然脚步一顿,仰头看着纷飞的雪花,问:“今日府里请了大夫?”
“回大娘子,是主君。听主君身边的小厮逢恩说,主君连日操劳商铺的事宜,体虚身弱,昨儿天冷又受了寒,正发病呢。www.jingcaiyd.com”翠莺答道。
林绾有些意外。
她和闻景成婚三年,虽见得少,却也知道他身体强健,少有病痛,从未请过大夫。
土窑里逐渐溢出烧鸡的香气,勾得人直流口水。在皑皑雪中,手持着烧鸡腿大快朵颐,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思忖再三,她含泪忍痛割爱:“体虚最需要补身子,待会儿让人将这烧鸡给他送去吧。”
桂秋刚从前院回来,就听见这一句,当即步履稳快地穿过游廊,在她面前痛心疾首地说道:“大娘子啊,主君如今身在病中,趁这消息还没传到余春堂,您该把握时机赶紧过去关怀问候才是。若是晚了,让温表姑娘钻了空子,岂不伤了您和主君的夫妻情分吗?”
林绾疑惑:“送烧鸡不算关怀吗?”
要知道,她烧出来的鸡,吃起来鲜嫩爽口、香气扑鼻,使人垂涎三尺。
这还不算关怀吗?!
桂秋毕竟是看着林绾长大的,对于她在林府的过往了如指掌,心痛之余,也只好自个儿上手了。
“去厨房熬一盅温补的羹汤,再替大娘子重新梳妆,胭脂香粉少抹点,显得面色憔悴却不能太过寡淡,听明白了吗?”她唤来里屋伺候的小女使,吩咐道。
半柱香的功夫,林绾便梳妆妥当,端着羹汤来到静文斋门前。
逢恩见着大娘子过来,颇有些吃惊,旋即迎上前去,恭敬行礼。
“大娘子,里头大夫正在给主君看诊,还请您稍候片刻。”
林绾微微颔首,将羹汤递交给逢恩,搬了张圈椅坐在廊上,静静地望着大雪纷飞。
一盏茶后,静文斋的门“吱呀”一下推开。
年逾半百的大夫走出来,挎着药箱,神情凝重。www.changdu.me
林绾听见声响,朝门口看了一眼,倏地站起身来。
大夫自然也看见她了,恭敬地上前拱手行礼,行至半途,恍然认出她来。
“林四姑娘……不,现在是林大娘子了。”
她的脸色已是一张白纸,嗫嚅着开口,“张大夫,没想到还能在陵州见到您。”
张大夫面色缓了缓,慢慢挤出一个载满回忆的笑来,“老夫犹记,当年沈小娘亡故时,您还未及这圈椅高。”
他伸手在圈椅上方比划了一下。
林绾的生母姓沈,曾是陵州城远近闻名的花魁娘子,而后被林世修看上,接回府里做了妾室,也曾受宠了几年。奈何树大招风,沈小娘不通后宅里的勾心斗角,没多久便失了宠,分娩时落了病根,过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