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还是没跟姚云溪说闻景的事情。
“姚姨若是有难处,可以随时来林府找我。”
当年大婚时,姚云溪身份低微,没能喝上林绾一杯喜酒,只能站在人群中遥遥望着她登上喜轿。这一切林绾都看在眼里,婚后也悄悄命人对她们夫妇多加照拂。
这三年她作为闻府主母,言行举止处处受婆母监视,总想要抓住她的把柄,就连出门逛铺子也有林府的人在暗处盯着,处处受人掣肘,又怕泄露姚云溪真实身份,是以从未登门拜访。
姚云溪和沈小娘交情颇深,林绾的性子有几分随她,因此姚云溪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淡淡的忧愁,关心道:“阿绾,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前一阵子我听说你那嫡姐婚事不顺,是不是找你闹去了?”
林蓁和顾栩的婚事闹得人尽皆知,市井里或多或少有人嚼舌根,就连姚云溪都有所耳闻。
林绾愣了一下,笑了笑,“倒不是为了这个,阿娘的忌日将至,我准备给她在城外山寺做场法事,忽地想起一些陈年旧事。”
姚云溪:“这事儿我也记着呢,每年都会给她烧点纸钱,法事是要做的,城外山寺不少,可想好在哪个寺庙做没?”
林绾适时顿了顿,循循善诱:“城外西南方向有处觉山寺,这几年香客众多、香火旺盛,想来最是合适。”
屋内一下子沉寂下来。
林绾饶有耐心地等着她的回应。
姚云溪猜到林绾此番前来应是有事要问,但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桩事。
当年同沈小娘交好的那位书生,后来剃度出家,去的就是觉山寺。林绾重提此事,便是要询问当年旧事了。
姚云溪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猜你迟早也是要问这事的,这些年来我也去过觉山寺几回,那姓陈的书生早已不在了。”
“可说去了何处?”林绾问道。
“没有。”姚云溪摇摇头,“当年他与沈姝的事情一出,就被方丈赶出了寺庙,不知去向。”
说罢,她愤怒地拍了拍桌子,“就陈治那样的懦夫,根本配不上阿姝的感情,当年他来花月楼劝阿姝从良,我那时就该拿大棒子把他打出去!”
林绾疑惑地看着她,问:“姚姨,此人如何懦弱?他与阿娘不过是见过几次面,难道,阿娘当年爱慕于他?”
是了,当时事发时,林绾不过是个稚童,大人们的纠葛自然是听不懂的。
姚云溪欲言又止,转而起身从屋子的角落处翻出一个压箱底的匣子,用破布擦了擦上头积的厚厚一层灰,放在桌上。
锁扣“啪嗒”一声打开,里头放着厚厚一大沓书信,信页泛黄得难以辨清字迹,被姚云溪小心翼翼取出。
“统共九百七十三封书信,都是你娘写给陈治的,彼时她让我转交,而事发之后陈治就不见踪影,不堪托付,而这些信件又不便递交回林府,便暂留在我这保管,没想到阿姝那么快就去了......”
林绾取出最上面的信纸,从阿娘的字迹中慢慢还原了当年的情景。
原来当年林世修花重金替沈姝赎身,陈治得知消息后,同花月楼的管事据理力争,偏偏他家道中落,又无个一官半职,敌不过林世修的官威,只好眼睁睁看着沈姝被抬进林府,自己心灰意冷之下剃度出家。
二人本就此无交集,忽有一日觉山寺的方丈将他鞭笞一顿,理由是扰了知府大人的车架,他这才知道当日林世修带着沈姝带寺里祈福,远远瞥见他的身影,恼他当初妨碍自己替沈姝赎身,伺机报复。
沈姝得知此事后,去信致歉问候,却被李氏截获,仿照她的笔迹拟出一封协商私奔的书信来,又借邪祟一事彻底让沈姝失宠,连带着肚子里的林绾也遭到林世修厌恶。
沈姝在不见天日的后宅里写下近千封书信,字里行间从不提思念二字,皆是每日琐事,寥作慰藉。
陈治一封也没收到。
“那个书生,可曾心悦过阿娘?”林绾逐一看完,终于忍不住问道。
姚云溪摇头,斩钉截铁:“不曾。”
林绾面无表情地攥着信纸,指尖力道缓缓加重。
“我知晓了。”
当年若无李氏从中作梗,阿娘也不至于就这样死去。
姚云溪担忧地盯着她,生怕她一冲动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劝道:“阿绾你毕竟还年轻,已经是闻家的主母,李氏明面上是你的嫡母大娘子,还是不要与其起冲突为好。”
林绾笑了笑,“姚姨放心,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