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还活着就好。
就好......
屋内也同样是飞散的血迹,甚至比屋外更甚。一个少年奄奄一息地趴在榻上,左臂已经被砍断,鲜血已经浸染了床榻,却还在不断地扩大范围。而他仅存的另一只手,正被一个同样面容的少年紧紧握住。
那少年应该就是杀死鬼的人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狰狞的伤口还在流血,少年却像感受不到一样,分明自己也力竭倒地,却还是伸出手,不顾自身的重伤,死死地握住了面前的手。
顾不得多想,衿悠连忙过去探了探二人的鼻息。地上的那个还有些呼吸,甚至意识也是清醒着的。此刻的他已经做不出什么动作了,只能无助地抓住另一个少年的手。
但那个断了手的少年,衿悠却几乎已经感受不到属于活人的气息。
怎么会这样......衿悠扯下衣角,凭借着前世那微薄的记忆想要包扎伤口。可那血像是灼热的火舌一般,源源不断地燃烧了布料,又滴落到地板上,不间断地燃烧着少年的生命力。
正当衿悠打算带二人下山时,奄奄一息的少年却蓦然睁大了眼睛,原本涣散的双眼瞬间聚焦在衿悠身上:“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弟弟......”
“我的弟弟......他和我不一样......”
“他足够温柔......也有能帮助他人的力量......”
“下地狱由我来就好......求你......”
“救......救他......”
少年抓住衿悠,像是抓住绝望中的一根细小的蛛丝:“求你......”
“我会救你们的!一定会的!”衿悠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少年背起,向着山下奔去。
啊......太好了......
我的弟弟......得救了......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有一郎终于放下了手,而他的意识,也渐渐沉入黑暗中。
衿悠从未觉得山路这样难走。拦路的河流,随时出现的树木,都成了她前进的阻碍。但怀中的温度在慢慢下降,衿悠拼命地跑着,只求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神啊,请你保佑这两个孩子,不要让这样的悲剧,再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了。
衿悠也顾不得恐惧了,随便抓了一个人问了一下医馆的位置后,便来到了那扇门前。
也许是时间太早的原因,医馆还未开门,然而此刻的衿悠却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她趴在门前,拼命地敲着那扇如同天堑一般的破旧木门:“有人吗!有人吗!救救这两个孩子啊!”
木门被打开,老者脸色凝重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衿悠:“快!把背上的那个孩子带去后院!”
“还有他......”衿悠放下怀中那个断臂的少年,眼中带着祈求的光,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他......”
“孩子,”老者蹲了下来,打断了衿悠的话语。他的眼中含着悲悯,说出来的话却锋利,“他已经死了。”
烛火,灭了。
“不会的,不会的,”衿悠强扯起一抹笑,“您再看看好不好?说不定......说不定他还有呼吸呢?说不定他只是昏过去了呢?”
老者沉默下来,直到助手告诉他已经为那个少年清洗好了伤口,他才站了起来,无力地叹了口气。
后来的事情,衿悠也不太能记得了。
天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了,她联络了隐的队伍,将有一郎妥善安葬后,又将活下来的那个少年带回了鬼杀队。
而在这期间,衿悠一直安静地跪坐在屋角,看着医生来来往往,也看着昏迷的少年。向来珍惜的青色羽织上挂满了暗沉的褐色,可她却无心关注。
她在等待一场审判。
然而,事情总是会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老天爷似乎总喜欢开玩笑,醒来后的少年忘记了一切,只记得一些基本的知识。
自然,他忘记了自己的哥哥,以及那个夜晚所发生的一切。
重伤的少年躺在床上,只能不安地在房内扫视着。那双纯洁的青色眸子,就这样与衿悠对上了视线。
“无一郎,”几天未进水的嘴唇有些干裂,说话间带起一股撕扯般的疼痛:“你记得我吗?”
少年的眼底闪过一丝茫然,他的额头被厚厚的绷带包裹,做不出什么动作:“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