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有些愣神:“娘娘病好了?”
红果对她倒是态度不错,耐心道:“这不还有柳姑娘。”
听到这话,红豆懵懂点头:“哦哦。”
沈初宜心中一凛,老老实实烧火,没有多言。
水烧好了,由小黄门送去偏殿,沈初宜跟红豆等人回到东角房,准备洗漱睡下。
原本以为今日就会平静过去,然而两刻之后,后殿便传来热闹声音。
宫人们都立即起身穿衣,怕前面召唤伺候。
夜里的长信宫寂静无声,除了满天星斗,只剩偶尔呼啸而来的风。
尤其是冬日,夜幕低垂,寒风凛冽,这金碧辉煌的皇宫犹如坟场,埋葬了所有的悲欢离合。
即便偶尔有热闹,也囚于狭窄宫室中,飞不出琉璃高墙。
后殿的热闹很快就平息下来,风过了无痕。
宫人们准备继续睡下,但刚褪去袄子,东角房的房门便被推开。
寒风灌入,吹散了好不容易积攒的暖意。
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门口,往屋中看来。
不知道为何,沈初宜的心咯噔一声。
“沈初宜。”
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是周姑姑。
这声音犹如地府恶鬼,让人不寒而栗。
沈初宜赶紧爬起来,一边穿鞋穿衣,一边应声:“是姑姑。”
周姑姑见她起身,往后退了半步,不想被屋里的炭火味道呛到。
“随我来。”
角房里没有点灯,其余宫人们都平静躺在通铺上,只有红豆担心看了沈初宜,也不敢多说话。
沈初宜的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傍晚时分肯定出事了,而且不是好事。
此刻丽嫔把她叫去,又是为何事?
但此刻也容不得沈初宜多想,她飞快来到门边,顶着寒风跟在了周姑姑身后。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安静。
此刻永福宫除了值夜的宫人,已经无人在宫中走动,周姑姑同她一起沉默地行至后殿,推开了侧门。
“进去吧。”
沈初宜低垂眉眼,她紧紧攥着拳头,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一阵暖香扑面而来,却无法让沈初宜手脚回暖。
寝殿的明间灯火昏暗,鎏金博山炉安静燃着暖衣香,珠帘轻动,遮挡了冬暖阁的光影,只露出花开四季屏风上的一瓣海棠。
沈初宜停下脚步,不敢多走半步。
周姑姑在她身后合上了宫门。
砰的一声,隔绝了光与暗。
周姑姑那双冰冷的手忽然碰了一下沈初宜的后背:“走吧,娘娘还等着你呢。”
沈初宜深吸口气,紧紧攥着拳头,一步一挪,跟着周姑姑来到寝殿前。
她从未进过丽嫔的寝殿,此刻也无心打量。
绕过屏风,眼前忽然一片光明。
四盏琉璃莲花灯垂在寝殿四周,点亮了漆黑的夜。
丽嫔斜靠在贵妃榻上,手里轻轻捻着一串十八子。
沈初宜不敢多看丽嫔一眼,她来到丽嫔跟前三步之遥,规规矩矩跪下行礼:“见过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膝盖触碰到地上,却并不觉得寒冷。
殿中火墙一直烧着,不让身娇体贵的娘娘冻伤。
只是地上很硬,硌得人很疼。
沈初宜即便跪着,穿着最普通的宫女宫装,也美丽无双。
丽嫔的目光在她身上慢慢游走,最终落到她露出的尖细下颌上。
她腰肢细软,脊背却挺直,脖颈微微前倾,显得低眉顺眼,乖顺听话。
丽嫔心里不悲不喜,此刻,沈初宜已经不是一个人,是她用来固宠的物件。
对于一个物件,自然也没必要有喜怒哀乐了。
丽嫔慢慢捻着佛珠,一颗一颗,仔细算着转了多少圈。
“你是溧水县梧桐村人,家在山脚下,一共有瓦房两间。”
沈初宜的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她紧紧攥着拳头,身形丝毫不晃,却一语不发。
丽嫔没有看她,那双美丽的眼儿只落在十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