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宜抿了抿嘴唇,但还是合上房门,来到年姑姑身边。
她站在那里,低垂着眉眼,任由年姑姑打量。
在宫中二十几年的老人,眼睛都很毒辣。
年姑姑平日里看着不言不语的,可她能稳坐西寺库,自有不足为外人道的本事。
观人面相就是其一。
年姑姑越看,脸色越沉,那双细眉上都染上了怒意。
“你可有不听话?”
最终,年姑姑问。
沈初宜心中微颤,她大约明白,年姑姑似乎是看出了什么。
但沈初宜怎么可能不听话。
若非她心志坚定,聪慧过人,对于未来和前途清醒无比,年姑姑也不会这样照顾她。
丽嫔正当宠,不是人人都能进永福宫当差。
但事情却总有意外。
年姑姑少见这些贵人们,不知丽嫔都这样得宠,还会去嫉妒一个无名无姓的小丫头。
但是此刻,年姑姑真是坐不住了。
沈初宜低垂着眉眼,没有看向年姑姑,却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是我。”
不是她,那就只能是丽嫔。
沈初宜作为丽嫔宫中的宫女,性命前途都在丽嫔指掌之间,她不能为自己做主。
年姑姑听到这三个字,不由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沈初宜不懂事,那事情就还有转机。
不过丽嫔宫中的事情,她不能直接问沈初宜,而沈初宜自然也不能说。
情分和关照是一回事,分寸和职责是另一回事。
不过年姑姑会为她动怒,就表明是真的关心她,沈初宜不是不感动的。
她如今被丽嫔逼着上了贼船,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如今之计,能求的只有年姑姑。
沈初宜忽然跪了下去。
“姑姑,我不知道要如何做了。”
沈初宜明明是恳求年姑姑,却没有掉一滴眼泪,她只是微微仰着头,可怜地看着她。
美人祈怜,更添三份绮丽。
她这般面容,谁看了会不动心呢?
若她当初想要留在宫中,年姑姑自然有办法让她能有荣华富贵,不说当上主位,小富即安其实并不难。
年姑姑垂眸看着她,不叫她起来,只是低声问:“我问你,到了什么地步?”
沈初宜说:“一旦事发,永福宫一概不能活。”
年姑姑心中一颤。
她没想到,年纪轻轻的丽嫔竟是这般胆大妄为。
年姑姑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扫了一眼窗外的风景,手指轻轻敲着鸡翅木圈椅的扶手,一下一下,发出“笃笃”声响。
片刻后,年姑姑压低声音道:“可这不是你的错。”
“今上年少聪慧,意志坚定,他从来不会迁怒无辜之人。”
年姑姑眼睛看着明亮的窗,声音很轻,好似在喃喃自语。
“无辜之人,不能被恶人牵连。”
沈初宜紧咬下唇,心中的慌乱被年姑姑沉静的态度压下,理智重新回笼。
年姑姑继续说:“女人若是心狠,比男人尤甚,要求,就去祈求最应该求的那个人。”
这就是告诉她,求丽嫔毫无用处,若是可能,她需要直接求皇帝。
年姑姑可能不知道那些细枝末节,不知道永福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多少能猜到。
她顿了顿,目光下落,重新落到了沈初宜的面上。
女子容貌端丽,尤其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眸,眼尾总有一抹胭脂色,漂亮如春日粉桃。
年姑姑在宫中多年,平心而论,前朝当今这么多嫔妃,能同沈初宜比肩的一个巴掌都数的出来。
即便当今陛下并不好闺房之乐,可以沈初宜的本事,也不是不能等得圣宠。
思及此,年姑姑心中微定。
她说:“蓁蓁,起来说话。”
蓁蓁是沈初宜的乳名,家里长辈都这样唤她。
在这宫中,也就年姑姑知晓。
叫了这名字,要说的就是心里话了。
沈初宜在她身侧落座,低眉顺眼,安静无声。
此时此刻,年姑姑看着她,添了些许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