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海桑子没有多问红炉点雪这一招是不是真的解了,以及之前中招的时候,这一招是不是真的致死。
林文理也不会多问海桑子有没有跑单的可能,把今天这一餐的帐留下来给他,成了一个烂摊子。
两个人虽然不在意外人给他们的评价,但他们也不屑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来恶心别人。至少,不会用这种手段对付不是敌人的人。
林文理举起半满的杯子为敬,海桑子一抱拳回礼,便走了。两个人都是干净利落。
反倒是李二苟这个小年轻,骂骂咧咧地给自己添酒喝着,一杯接着一杯。因为送上的酒是酿造的浊酒,而不是蒸馏的白酒,所以度数不高。像他这么猛喝,也不至于醉死。
好奇地看着喝闷酒的年轻人,林文理问道:”你跟老海真不是父子?”
一抹嘴,李二苟说道:”我不知道。反正我没见过我老母跟其他人男人好过,更不用说那个男人还姓李了。我是跟我老母的姓。”
”哦呵。”林文理发出了个怪声,颇有一些心照不宣的意含。
有些话,不讲明有不讲明的好处。既然当事人乐意装胡涂,林文理也不会那么不识趣地揭破。他起了身,说:”走吧,陪我去见苏家老爷。”
”哦,要当有钱人的狗吗?我以为传说中的老鬼应该是更有骨气的家伙。”李二苟很自然地开启嘲讽。
林文理却是不以为意,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相反的,假如道相同,不妨同谋。这有什么不好呢。至少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挺有趣的。”
”有趣吗。”想起了苏家老爷曾在钢铁厂弟兄们面前的慷慨发言,李二苟内心也跟着澎湃激昂了起来。
为了照顾自小相依为命的母亲,他错过了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机会。只能在敌后配合己方的情报组织,做些小动作以聊表心意。如今又有机会在眼前,真要再一次放过不成?
他就没想过苏家老爷有没有可能说话不算话的问题。
这个时代的人都有理想,满怀憧憬;假如最后没有实现,也只会怪罪自己不够努力。毕竟最困难的那场战争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
而且站在时代的宏观角度来看,战后的一切虽然艰难,但也意味着处处都是机会。
那些曾经限制着众人发展,牢牢占据着所有资源的旧势力,早就在战火的摧残下松动了既有的桎梏,甚至是让出了原本的位置。只要敢拚敢闯,哪怕是白手起家,依然能闯出一片天。
李二苟之前的批评,与其说是他内心的想法,不如说是面对权威时的习惯性反感。当他认真地去评估自己所面对的状况,以及即将要见的人时,要说他没半点念想,那也是假话。
只是话说出口,他也不好转头就跪舔了起来。这种不要脸的丝滑转换功夫,他可还没有修炼到家。
反倒是林文理就像没察觉这个年轻人的窘迫,随口问起了之前吃饭时没有提到的问题。”小李呀,你识字吗?”
大金朝自靺鞨八部入关,行的是愚民之策。严格禁止私人在未经许可下兴办私塾,活生生地养出了九成白丁的帝国人口。
除了极少数门阀家族的’家学’难以禁止外,非官身的老百姓,几乎没有获得文化知识的管道。顶了不起就是跟了个师傅,学成手艺人。
到了洋文化冲击,几场外战后朝廷式微,各地西式学校与私塾兴起,才稍微改善了知识普及的情况。但识字率较之前朝,依然是大大不如。
就说钢铁厂的后备第三师情形就好。将近五千口人,只有两成多的人识字,还集中在原军官的阶层。普通士兵那是大字一个不识,就连’一二三’写在眼前,都有人数不过来。
所以林文理才有这么一问。这并不是他瞧不起没读过书的人,而是跟不识字的人打交道,要用不一样的方法才行。
譬如书信这玩意儿,能免则免。想要交流什么,除了派人传话外,就是面对面直接说。要教对方东西,不能直接甩出一本书了事;得把人带在身边,靠言谈身教才行。
幸好李二苟给出了个让人欣慰的答案,说:”我读的书不多,但只要不是太生僻的字,我能读能写,别嫌我一手狗爬的字太过难看就行。”
”很好。至于那个字嘛,多练练就行,没有什么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