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同学拍了拍白鹭洲的肩,安抚的声音隐约传到池柚耳朵里:
“我知道你的成绩本来是第一,但没办法嘛,要考虑到外出交流的形象问题,你这个腿……算啦,导师既然都选了更合适的人,就别在意了,下次还有别的机会呢。”
池柚从侧后方只能看见白鹭洲平静的脸轮廓与一弧垂下的睫毛。
她看见那片睫毛颤抖了一会儿,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晚,池柚刷到了白鹭洲发的两条新微博。
【好累。】
【好累。】
她连着说了两遍好累。
其实世界上本来就不是每份付出都会有回报。但对于白鹭洲来说,付出和回报的平衡率比正常人还要失衡得多。
就因为她是个瘸子。
所以尽管她拼了命去努力,起始位置也永远都会比一个健康的普通人矮一大截。
没办法。
天生的。
老天就是要苛待你。
你能怎么办?.
白鹭洲是个很孤独的人。
不论是在她的亲情、事业,还是在友情、或是爱情的角度中。
她的生活里也会有来往的朋友与同事,但都交往很浅。
一个很现实的场景:中午下班后,大家一起三三两两去食堂吃饭,别人都迈着正常的步伐渐渐走到前面去了,只有她,还拄着拐缓慢地被落在后面。
就是这么一小段路,她跟不上,插不了同事们的对话,错过了一些攀谈的机会,关系就不会变得亲密起来了。
在爱情这个领域,也有不少人追求过她,但大多都只扮演了她人生中的过客。
她性格本就压抑冷淡,就像一块很硬很硬的冰,得长年累月不嫌冷地握住她在火焰上磨,还不一定能磨出什么结果来。追求她,跟入股一支基本看不到希望的股票一样。
所以那些男男女女路过她的身边,因为她的美丽而一时上头表过衷心,随后在看不到未来的漫长荆棘路上,情理之中地渐渐放弃。
白鹭洲仿佛一座沉默的山,望着追求者们向她走来,又目送他们一个个转身走向更好的选择。
没有人真正走近过她,因此没有人知道,她的眼底是否曾经也出现过那么一点点的、对于一段真挚爱情的渴望。
在喧闹的世界里孤独地飘零许多年后,白鹭洲逐渐认清了在她身上发生的事实。
她知道,有些东西,她可能真的一辈子都得不到了。
某一年的除夕,白鹭洲随教师团去外地出差。
她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同事们还有别的工作要做,给她在床头柜上草草放了两盒药便去往下一个目的地了。
人生地不熟,她一个人窝在小旅馆的床上,点外卖都不敢勾选自己是女士。
那一晚,没有人来联系过她。
亲人没有,同事没有,平时那些追求她的人更没有。
毕竟除夕么。
该团圆的在团圆,该热闹的在热闹。往常那些对她还稍微有一点关心的人,在这样盛大的节日里,和家人吃饭、嬉闹、看春晚、头疼给小孩的压岁钱,哪一件都会压过对她的关心。
这个世界对她的关心真的好浅。
牵绊也好浅。
小窗外的烟花一朵朵绚丽地绽开,极致地炸开之后,带着火星的尾光像四散的雨落下。
千朵万朵,大雨滂沱。
却没有一滴,是落在白鹭洲的窗台上的。
白鹭洲出神地望着窗外很久,她下意识地数着那些火星子。一颗,两颗,三颗。看着它们落下的不同方向,猜测着,今晚是否能有一两星火点落向她。
没有。
她看了三个小时的烟花。
一颗都没有。
白鹭洲关灯睡觉之前,拿出手机,摩挲了很久。
还是打开了微博。
第一次,她在微博上,发布了一条超过两个字的、不再加密的叹息。
——【我这一生,好像从未被坚定地选择过。】.
池柚看到这条微博时,正在解剖一只小白鼠,为她大学的毕业论文做准备。
她看到手机亮屏跳出提示,就摘下了护目镜,用没有沾到血的小拇指轻点几下屏幕。那行字落入眼帘,她的小拇指就僵在了屏幕上。
旁观这么多年,她终于,等到了年幼时问出的那个问题的标准答案。
——从不被人坚定地选择。
这就是白鹭洲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池柚觉得自己应该早一点猜到的。
在看到白奶奶唯独顺手送了白鹭洲带来的点心时,在白鹭洲拼尽全力争取名额却因为腿疾而被刷下来时,在她一个人拄着拐默默地走在所有同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