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一动,池水扩散开一圈圈涟漪。
待涟漪平复时,池中映出了与雪地截然不同的场景。
孤月在天,枯树成林。
远处鸦声阵阵。
无名倚在一棵树上,对月出神。
他面前的空间出现一阵奇异波动,洗心池连通梦境,他也看到了这边的景象。
他一下坐直了身子,语气难掩惊讶:“林珑?”
林珑见他身上没伤,脸色如常,看起来全须全尾的,再看他身后的景色,应该不是那天的梦界,她猜测那天他应该没有追上界主,如今在不知是谁的梦境里郁闷呢。
她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等等。”
身后传来无名的声音,“你在哪?”
“我在哪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冷哼,“不是不想看到我吗?”
说什么以后不要再见,还问她在哪干什么?
她不过就是来看一眼,只要人还活着就行。
见了他,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生气。他说的那些话,没那么容易翻篇,她可是很记仇的。
无名沉默良久。
她失去了耐心,拔腿就走。
“……不是。”
身后传来他低沉微哑的声音,“梦境比你所想更危险,不止是梦境本身,频繁出入梦境,会出现难以控制的后果——”
“什么后果?”
他语气一顿,因为林珑忍不住转过了头,漂亮的琥珀眼里写满了好奇。
四目相对,她又故意冷下脸,像在提醒他,她还在生气。
她像一只忍不住好奇的猫。
无名的唇角微微勾起。
他解释道,“每出入一次梦境,都会留下关于噩梦本身的深刻记忆,甚至被做梦者的怨恨与恐惧缠上。次数多了后,怨憎缠身,难以解脱,渐渐分不清梦与现实,最后沉沦在无尽的噩梦中。”
林珑脸色微沉,想起了柳师姐,她从魔族的梦中出来,于是魔族的噩梦也成了她做噩梦的源头,让她心神不安。
而噩梦,师姐才经历了一次。
如果一个人出入上百次、千次梦境,一遍遍体会噩梦的荒诞和恐惧,那个人会变成什么样?
永远与噩梦为伴……
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很可怕。
“那你怎么没事?”她不解。
“因为我跟一般人不同。”他淡声道。
“有什么不同?”
他唯有沉默,有些秘密,关乎两界存亡,是不能对任何人说起的。
他不说,林珑就忍不住自己琢磨。
说起来,守梦人的存在,确实相当与众不同,他只在梦境中出现,以狩猎噩妖为己任。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要什么赞誉和名声。
独行于暗夜,藏刃于刀锋。
是个孤僻得叫人难以理解的人。
林珑从未遇到过哪个人,能像他这样激起她的好奇心。
她瞟无名一眼,“那下次我进梦境,你还打算赶我走?”
“你——”
“第一,我进过两次梦境,出来照样吃好睡好,梦境对我一点影响都没有。”
“第二,两次入梦,我都是被牵连进去的,说不定下次也是,所以不能怪我。”
“第三,你教我八字灵诀,不就是为了在梦境中用的吗?”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他彻底无话可说。
林珑眉眼飞扬,掩饰不住得意,这一次,是她赢了。
言语交锋数次,她终于占据上风,把对方说的哑口无言。她心里那点气散了,才告诉他,“我在剑冢洗心池,这里太冷了,我要走了。”
这次她是真的要离开了,无名又说:“上次你吹的那首曲子——”
怎么感觉这人一副舍不得她走的样子?
她回过头,“你很喜欢?”
无名在树上坐直了,两条笔直的长腿垂下来,马尾柔顺垂在身后,指间夹着一片柳叶。
树林昏暗,这片不知从哪来的柳叶在他指尖,衬着他冷白肤色,显得如此鲜嫩,生机勃勃。
林珑惊讶,“我不在的时候,你不会就在琢磨着怎么吹这首曲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