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女昔造胡笳声,一弹一十有八拍。
胡人落泪沾边草,汉使断肠对归客。
古戍苍苍烽火寒,大荒沈沈飞雪白。
先拂声弦后角羽,四郊秋叶惊慽慽。
董夫子,通神明,深山窃听来妖精。
言迟更速皆应手,将往复旋如有情。
空山百鸟散还合,万里浮云阴且晴。
嘶酸雏雁失群夜,断绝胡儿恋母声。
川为静其波,鸟亦罢其鸣。
乌孙部落家乡远,逻娑沙尘哀怨生。
幽音变调忽飘洒,长风吹林雨堕瓦。
迸泉飒飒飞木末,野鹿呦呦走堂下。
长安城连东掖垣,凤凰池对青琐门。
高才脱略名与利,日夕望君抱琴至。”
一曲奏完许久,亭中竟仍无半天声响。陆昭珩正以为温乔莫不是睡着之时,却听得温乔轻轻唤了一句:“珩哥哥。”
那样淡的一声,陆昭珩也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珩哥哥今日所奏之曲,与当日在银杏下所奏不是同一首。”温乔继续说。
陆昭珩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却犹自装作淡定,继续应声道:“嗯。不是同一首。”
“上次的曲子,皎皎许是吃了酒的缘故,听得不慎分明。”
陆昭珩的心噗通一声又跳回原来的位置:“那皎皎这次可是听出了什么?”
直到这个时候,温乔好似才从方才的琴曲中缓了过来,她缓缓转过身,朝着陆昭珩甜甜一笑,眼睛亮亮的,说道:“皎皎像是听到了整个世界!有山水,有群鸟,有宫殿,还有琴师的一颗赤子心。”
陆昭珩觉得自己的心还是漏跳了一拍。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小人儿是懂自己的!他就知道小人儿和自己是相同的人!
陆昭珩一激动,直接起身把温乔搂在了怀里,这还不算,双臂还紧了紧。
温乔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一时情急竟咳了起来。
陆昭珩又是一阵惊慌,赶忙松开。
只见温乔涨红了小脸,说道:“皎皎虽喜欢听珩哥哥奏琴,可是不喜欢珩哥哥每次把皎皎搂得……”说着竟害羞着别过脸去,“搂得……这样紧。”
待回到温府,天已经快要黑了。温乔今日在集市上看了太多东西,陆昭珩也帮着买了太多东西,少不得来了一群人将东西给送回来。
华容郡主看着温乔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顿时觉得有些头疼。连忙吩咐舒嬷嬷亲自去准备谢礼。
安排好这一切,便拉过陆昭珩的手,感激地说道:“今日真是辛苦珩儿了。我当日只说你请你将皎皎当做妹妹看待,却不想你待她如此好,今日这情形,便是言儿带着皎皎出去,也不会溺爱她至此。我这个做母亲的,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陆昭珩此时却一派正经,说道:“郡主与家母自小感情便好,珩儿从小没有母亲在身边,如今见了郡主,竟有见了母亲之感,因着这一层,珩儿自然是要对皎皎妹妹好的。郡主不必如此客气。”
华容郡主看着陆昭珩今日的表现,觉得这孩子无论如何有些过了。她虽与蒋黎交好,但如果不是陆昭珩的父亲也就是如今的摄政王陆昀当日所做之事,如今与蒋黎怕也能时时见上。如今听说这摄政王府里乌烟瘴气,华容并不想温乔年纪小小地便沾染这些。因此方才的话语其实更多的是想要试探,看看陆昭珩是不是对温乔存了别的什么心思。
如今看来,许是真的只是把温乔当做妹妹吧。
这样想着,华容也就放下了心。便招呼着陆昭珩留下吃饭。
陆昭珩方才过了华容郡主这一关,此刻心中仍是有些紧张,生怕待久了被看出端倪,于是坚辞不受,过了不久便离开了温府。
日子就这么过着,若说是有什么事情发生,那边是温言突然说不想继续在学堂读书,想去拜师父习武。
一开始温恒自然是不愿的。自己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不容易,现在又仅有温言这一个儿子,自然是指着这个儿子好好考科举,将来入仕,继承家业,光耀门楣的,如此方不负自己今生的辛苦经营。如今好好的书不读了,科举还未参加,竟说要去学武,真不知是脑子里那根弦子断了。
徐氏这一次竟然站在了温言一边,替着温言说话。她权温恒道:“老爷,言少爷毕竟是大了,他既懂得替自己筹谋,必然是想好了以后的出路。老爷何苦还将言少爷拴在身边?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咱们温府的出身,加上言少爷的天赋和勤奋,无论是考科举还是学武,想必将来都不会泯灭众人。老爷三思啊!”
徐氏之所以如此,自然有自己的一番道理。想这温言前些年还肯听自己的话,近几年却每每与那华容及温乔站在一处,本来当初费了那么多心思,处理了温言的娘亲将其养在自己膝下,是为了老来有个依靠。如今看来确实如何也靠不住了。与其由着其日益与自己对着干,不如将其远远送走,也免得其在府中时日久了发现当年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