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的手已经在温婉的指挥下由下人们包扎好了。徐氏看着温恒,泪眼迷蒙,刚想喊一声“表哥”,看见华容在场,便又咽了回去。
华容此时很是和蔼,特意说道:“听闻妹妹这边出了事故,饶是我身子不舒服,作为党家主母,也少不了过来看看的。妹妹别客气,既然过来了就请柳郎中也替你号号脉,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徐氏本想拒绝,却看到温恒似有赞同之意,心里再不愿意,也是不敢反抗的。
柳郎中得了示意,稳步走上前来,先取出来小腕枕,示意徐氏将手腕放上去之后,复又取出一块帕子盖上。才不疾不徐地覆手上去开始诊脉。
温恒看着柳郎中这一连串的稳重做派,很是放心,连带着对华容郡主也有些感激。
一时间,屋中鸦雀无声。
柳郎中诊完一只手,又示意徐氏递出另一只手腕。却始终不发一言。
徐氏与温婉有些慌了。这二人本也不信任这姓柳的郎中——终究是跟着华容郡主过来的郎中,却又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一时间也不敢有所动作。
若说方才屋中是鸦雀无声。这一会子,怕是掉根针在地上,也能惊得猫儿急急跳起了。
柳郎中收起诊脉的工具,皱着眉头,不说话。
柳郎中不说话,其余人也不开口。
终于还是温恒开了口,问道:“大夫,如何?”
柳郎中一时间表情不知是悲还是喜,只抬头看华容郡主,似是有话不想给其他人听到。但此时此刻,这样,显然是极不合适。
只见徐氏似突然回转过来一般,抑制不住地惊呼了一声。随即脸上浮上一阵无法压抑的狂喜。
温乔想着,自己知道这是什么事儿了。
温言自然也是知道的。
徐氏一直盼着的孩子,来了。
温言一直等着的弟弟,来了。
温婉不知道,她不堪忍受眼前诡异的气氛,直直问道:“柳郎中,诊到什么状况,你直说便好。如今这般装神弄鬼,却是为何?”
见女儿如此无状,温恒少不得喝止道:“婉儿休得无礼。”同时说出这一句话的还有徐氏,只是她说完这句之后,脸上又浮出了之前那种看起来略显诡异的表情,又隐隐地有些不安。
温乔接茬说道:“柳大夫,不论什么情况,但请直说。这里都是自己家人,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这厢柳郎中得了温乔的首肯,于是慎重开口道:“徐夫人……”还是一顿,转身朝着温恒与华容郡主行了一礼,说道:“恭喜温相,恭喜郡主!府上要添丁了!”
一时间,屋中人物反应各异。
温恒自然是高兴的,盼了这么多年,终于又盼来了一个孩子,若是个男孩,那便更好了,只不过,这孩子若是郡主生的,想必会得到公主府更多的支持吧……
华容摆出一副恰到好处的笑容,仍是稳稳的,淡淡的,只对着徐氏嘱咐道:“以后要多多注意,仔细些自己的身子,养好胎。”
温言似乎有点掩饰不住自己的不快,倒也不担心别人以为他是怕有人与自己争家产而不高兴。毕竟如今这房中,怕只有自己与温乔知道这一胎是个男孩儿。温言气恼的是,徐氏这样恶毒的妇人,哪里来的这样好的福气能再生出一个孩子来,气恼的是命运的不公。
温乔看起来倒也不悲不喜,反而有一些安下心来的样子。
温婉初是高兴,毕竟不论弟弟妹妹,只要娘亲能多生下一个孩子,自己与娘亲在府里就多了一分保障。继而又想到,若是生下个弟弟,将来也不知是好是坏,娘亲还会像从前那样疼爱自己吗?
只有徐氏一人,是处在完完全全的狂喜状态中。柳郎中公布之前,她便隐隐有了些察觉,只不过不敢确认。如今有了确切的诊断,更是狂喜不已。思及今日郎中诊脉的原因,徐氏又暗自得意起来,柔柔弱弱对着华容郡主说道:“夫人见谅,妹妹如今这副情形,怕是一时不能再替夫人侍疾了。”
华容郡主面无波澜,回应道:“自然是如此。”
徐氏再转头看温恒,本以为可以借此搏一些温恒的疼惜和对华容郡主的不满,却不想对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一层上。于是又懊恼起来。
众人心口不一地又絮了一会儿家常。温恒今日自然是要歇在徐氏房中的。其他人也就各自散了。
是夜,温乔在床铺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干脆披衣起身,站在床前,一个人静静地看院中的夜景。月凉如水,庭中似有零星的蟋蟀叫声。
突然间,树后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温乔对此并不意外,而是淡然笑了笑。扬声道:“言哥哥,既然来了,为何又不肯现身出来?”
这是温言此次回来,第一次与温乔私下单独见面。若说紧张,心里自然多少是有一些的。今夜从徐氏房中离开后,温言连床都没有捱。只回自己房内换了身衣服,便趁夜来了温乔的院子。
他已隐在这树后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