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是觉得有些惆怅,有些心绪不得纾解。这一次,却有一种淡淡的甜蜜和一丝丝的不舍之感。
这一日,直到天快黑之时,温乔才由陆昭珩送回温府。为了应付华容郡主,温乔还带了几本从陆昭珩那间书房中挑出的曲谱。
第二日,陆昭珩便跟着商队,离开了京城。
当日夜里,温乔又一次坐在窗前,手中握着玉笛,想要吹奏点什么。她思索了良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又收起了笛子。
陆昭珩走了,温乔觉得自己的心里竟空了大半。她默默关了窗子,回去和衣躺下,辗转反侧了一会儿,终又坐起身。重新打开窗子,取出玉笛。尝试吹奏起那一年,陆昭珩所弹奏的那首琴曲。
“蔡女昔造胡笳声,一弹一十有八拍。
胡人落泪沾边草,汉使断肠对归客。
古戍苍苍烽火寒,大荒沈沈飞雪白。
先拂声弦后角羽,四郊秋叶惊慽慽。
董夫子,通神明,深山窃听来妖精。
言迟更速皆应手,将往复旋如有情。
空山百鸟散还合,万里浮云阴且晴。
嘶酸雏雁失群夜,断绝胡儿恋母声。
川为静其波,鸟亦罢其鸣。
乌孙部落家乡远,逻娑沙尘哀怨生。
幽音变调忽飘洒,长风吹林雨堕瓦。
迸泉飒飒飞木末,野鹿呦呦走堂下。
长安城连东掖垣,凤凰池对青琐门。
高才脱略名与利,日夕望君抱琴至。”
用笛子吹奏琴曲,似乎有些轻微的怪异,温乔却呜呜咽咽吹了许久。
府中另一侧,徐氏的房中。已经睡着的徐氏突然大叫一声,坐了起来。她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怪异笛声,难以自制地伸出双手,狠狠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似乎是要应和笛音似的,呜呜咽咽念叨着:“别来找我!别怪我!秋娘,你别怪我。当日我也是无法。我不害死你,表哥就要抬了你做侍妾。我已经要对付一个华容郡主了,不能再多一个敌人。”说完,手移了位置,搁在了自己脖子上,似乎想要掐上去一般。嘴里仍是不停:“你死了,你死得好。言儿,言儿我并未亏待他,我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儿看待的!是他,是他自己不争气,与那华容母女沆瀣一气,整日来气我!我没有办法,我实在没有办法,才说服表哥放他离家的。我也是没有办法……”
守在门外的丫头听到房中似乎有些动静,于是敲门问道:“主子?主子可是有事要唤奴婢?”
徐氏听了敲门声和下人的问话,又似乎受了惊吓一般,躲进了床的深处,犹自不够一般,还抓紧了被子,紧紧抱住自己。
丫头敲了半天门,没有获得回应。以为徐氏方才是在说梦话,便也没有继续再敲,而是离开了。不知过了多久,徐氏才又睡了过去。
转眼,陆昭珩离开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温乔从最初的低落和怅然若失,已经开始慢慢的习惯。只是总觉得心中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
这一日早上起床后,温乔便看到冷星默默站在自己面前。
这是鲜少的情况。
温乔不由惊异地抬眼看了看冷星。
冷星终于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
信封上是空的,什么字也没有写。温乔的心却跳得快极了,她顾不上去捂胸口,三两下便将信封扯了开来。
看着那薄薄的一页信纸,温乔不禁又有些失落。
她打开信纸。只见纸上只有寥寥几字。温乔却蓦地脸上一红,心也跳得更快了。好在冷星此刻已经不见了身影,不然温乔怕是要更窘迫了。
那纸上写着的,是一首诗。一首,温乔很熟悉的诗,看笔迹,怕是陆昭珩也很熟悉。纸上陆昭珩的笔迹,看起来,似是写了许多遍一般:
“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
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
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
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
引领还入房,泪下沾裳衣。”
虽然对这首诗已经很是熟悉,温乔仍是将每一个字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初是窘迫,后是狂喜。在温乔将纸张紧紧覆在自己胸口的时候,眼泪终于没有忍住,扑簌扑簌地滚落了下来。放任自己在无边的思念中沉浸了好一些时候,温乔才将自己从这样甜蜜又失落的复杂情绪终拉了出来。
她拿着信纸走到书桌前,自己研了墨,展了纸,提起毛笔,照着那页信纸上的字迹,一遍一遍,耐心地临摹起来。
写着写着,一句诗突然从脑海里蹦了出来“只愿君心似我心”,温乔此刻满脑子的陆昭珩,一时想不起来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诗出自何处,也不记得诗句的上句和下句。只是这一句诗在自己脑子里,心里横冲直撞,反反复复不肯停歇。温乔临摹了许久,冷星怕是一直守在外头,只是吃饭之时送了饭食进来,并未让其他人前来打扰。
就这样,直到天黑,温乔犹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