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妪焦急地在屋子里转圈,难道仙人给的希望也要就这么被断了吗?
忽然,姜老妪听到屋外有道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不是旁人,正是她的那个大儿子。
姜老妪自年轻时与丈夫成婚,过了许多年,也只有两个孩子,除了贴心的小幺,就是这个不成器的大儿子。
从小开始他就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一起招猫逗狗、打架斗殴,还敢去县城里的博戏馆看人下注赌钱,可把姜老妪夫妻俩给气坏了。后来他自己把腿给摔断了,五谷村没有好的大夫,他走路总是一瘸一拐的,脾气就更坏了。
不过他这坏脾气,只是对着家里人。对着外人,他的态度就大为不同。尤其是他见到村中里正,更是常常献殷勤。他不记得家里小幺的生辰,却会记得里正一家都爱吃鱼,钓了几条小鱼都不忘送去给里正一家尝鲜。
这会儿,他正在屋外和里正家里的孙女婿谈笑。
“老哥,你们家能招待神使,真是独一份的荣耀,小弟真是羡慕老哥。”
“哎,这些大人物哪里是好伺候的。咱家也算是五谷村最宽敞的屋子了,神使大人还是觉得咱屋子又小又破,嫌弃的不行。神使大人住在我家这段时日,我看呐,咱村里又得多交一笔钱了。”
“老哥,你们招待神使这么尽心,我听说每天宰一只老母鸡啊。神使大人就没有什么表示?”
“神使大人只觉得我们这里穷酸,他老人家的日子过得真是舒坦。现在是刚过惊蛰的天气,他老人家想吃冰镇的樱桃酥酪,上面再撒上一层冰雪一样的白糖。这能怎么办?还不得是去县城买些白糖、硝石和硫磺回来。”
“你买硫磺做啥,离端午还有些日子呢。”
“神使是多尊贵的人,屋子里要是进了蛇虫鼠蚁,咱村里谁都跑不掉。”
姜老妪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浑浊老迈的眼睛紧紧地看着窗外,心中堵得慌,一口气郁结于心。
凭什么!这到底凭什么?仙人提出的要求对她来说是千难万难,可是,在神使大人那里不过是寻常之物。
她她紧锁着眉头恨恨地骂道:“苍天无眼,天道不公啊!”
“娘,你小声点。”屋外头走进来一个麻杆一样的瘸腿男人,偷偷看了眼外面,见没人看他们家,这才扯着姜老妪的破布麻衣,低声劝道:“小妹被五通神的神使大人选中已经成了定居,你哭有什么用,到时候还会惹神使生气。”
姜老妪呸了一声:“你自己是个孬种怂包,你认命,你老娘不认命,你妹妹也不会认这个狗屁的命。”
瘸腿儿子脸色沉下来,使劲一推搡姜老妪,把她推倒在地上,木炭从竹筐里撒漏了一地。他还不解气,把竹筐泄愤一样在地上踹了几脚。
“老东西,你想找死别带累我啊。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你还想不想让我给你养老了?”
他埋怨道:“刚刚老哥都和我说了,神使大人提了两次想给咱们村子加赋税,为的是给五通神修个祭坛。里正给他这个话头堵了回去,就说是咱们村子里从来不给五通神惹麻烦,请神使大人多通融。你个老东西要是哭到了神使大人面前,咱村子里来年的赋税加了倍,何止小妹不能活?咱俩也被村子里的人用石头砸死啊。”
财帛权势、贪欲恐惧,最是动人心。直教母子至亲,如仇敌一般。兄妹骨肉,也可成陌路人。
姜老妪被气得手都在抖:“你、你……”
“你能不能别闹了!”
“好、好啊!真是好得很,想让我别闹,你去找里正那里拿两斤硝石、硫磺、白糖。”
姜老妪还是很了解她这个大儿子的秉性,果不其然,他眼珠子一转,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点头应道:“娘说的在理,咱家舍了小妹,不能白吃亏,这点东西是咱们应得的。”
他这会儿被点醒了,在屋子里踱着步走来走去,那双眼睛迸发出老鼠一样的精光,筹划着能从里正那里要到多少好处。太多了也不行,等神使走了,他还得在村子里过日子。少了也不行,不然亏大发啊。
知子莫若母。她冷眼瞅着大儿子匆匆出去了一趟,回来以后那张脸上带着笑意,兜里鼓鼓囊囊地揣着东西。
姜老妪心里知道,仙丹的材料到手了,能救小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