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披着御寒挡风的白狐裘,双手拢着碧溪刚才递给她的手炉,此时望着前方,眼睛甚是明亮。
徐端宜为人端庄温柔,又自小养育在昭裕太后的身边,一应礼仪规矩,皆可以称得上是京城贵女们之间的标杆典范。
平日她纵使是笑,那也是浅浅的一道。
何时像如今这般?
被这雪色一照,晃眼的,就跟春日时节明媚又温暖的晴日一般。
碧溪就在她身边,自是看到了她脸上这抹熟悉的笑容。
多年主仆,碧溪岂会不知主子在想什么?
或许这世上,也只有她,才知道掩藏在主子内心深处的那抹心思。
或许——
碧溪忽然心下一动。
她实在不忍主子这般自苦。
主子还这般年轻,总不能真的一辈子待在宫里不嫁人了,她不由自主开口:“主子,或许……”
但话到嘴边,想到如今那位南安王的模样,碧溪又立刻住嘴了。
下意识的开口,是出于对主子爱而不得的不忍。
如今的住嘴,却是对如今南安王为人处世的不满……自长野之战后,南安王府接连折损了三位正经主子,留下如今的小南安王和一双龙凤兄妹。
那双龙凤兄妹如今还年少,也担不起事。
而从前那位享誉盛名的小南安王,却成了个城中人人皆知的风流纨绔,日日只知流连酒楼、青楼,与一些狐朋狗友结对。
这样一位纨绔子,哪里配得上主子?
她也怕主子真的嫁给他后,受尽委屈,这样想着,原先想劝的话,反倒是有些说不出口了。
徐端宜倒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也知道她后来的未尽之言是因为什么。
她敛笑,神情也淡了一些,低声与碧溪说道:“日后不许再起这个心思。”
“我与他不可能。”
“我这辈子,也没想过嫁人。”
徐端宜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觉得自苦。
有桩事,碧溪实在想差了,她从未觉得自苦过。
从喜欢上谢清崖,到后来被姑姑许配给表哥,再到后来表哥薨逝,谢清崖与宝珠定亲……她从来都没说过什么。
她是喜欢谢清崖。
但谁说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她远远看着,希望他好,盼着他好,那也够了。
那就够了。
“主子……”
碧溪闻言蹙眉,还想说话,厨房已经到了。
眼见那边人多眼杂,碧溪怕人听见一些不该听见的,坏了主子的名声,自是连忙住了嘴。
……
而就在主仆俩,走进厨房的时候。
寿康宫的宫门外,也迎来了一位“稀客”。
这稀客,便是如今的司礼监大太监兼掌印太监曹达。
寿康宫的宫人怎么也没想到,这天寒地冻的,这位曹掌印竟然会过来,虽然吃惊,但他们也不敢不报去。
只因这曹达的身份实在非同寻常。
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他便常伴在先帝身边,之后先帝驾崩,他与如今的昭裕太后一道清洗内廷,又一道扶持少帝登基。
如今他在司礼监任提督太监,是这内廷宫人们的老祖宗,管理内廷、分管批红,说他是这内廷的内相也不为过。
话传到正殿这边的时候,昭裕太后也刚醒来。
她这一觉又睡得奇差无比,醒来之后,还是头疼得不行。
刚想喊丹枫进来,就听到外头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碎语声,因此等丹枫进来之后,昭裕太后便按着太阳穴,不耐烦问:“外头又怎么了?”
丹枫没想到她竟然醒了,又听她嗓音沙哑,忙先给人倒了一盏茶。
等昭裕太后喝完,她才说:“曹达来了。”
昭裕太后一听这话就拧起眉,本来就不好的心情,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更是差到了极致。
“他来做什么?”
她想也没想,就说道:“让他滚。”
她如今跟曹达的关系,已经不似新帝刚登基那会,那么好了。
这些年曹达行事越来越混账,她看他也是越来越不爽了。
因此自是不耐在这心情本就不好的时候,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