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白来了些兴致,“就凭你,也能妄动霍家?”
她原本只是想激一激他,若真能让护国公府给霍家添堵,她自然乐意,谁料虞策之倏然睁大眼睛,泄露几分戾气的同时,也显得脆弱无助。
“夫人就这样维护霍家,分明霍耀风能给夫人的我也能给……”他语气先是嫉恨,但很快意识到不妥,转换语调,黯然示弱,“今日是谢拾逾矩,我改日再来陪夫人。”
他不敢再同舒白说下去,怕下一刻舒白真的断掉两人微薄的交情。
舒白神色淡淡,做了个请便的动作,对站在一旁目睹两人争执的竹辞道:“你去送送谢公子。”
竹辞愣了下,趁着舒白没有留意,有些惧怕地看了一眼虞策之,小声道:“是。”
虞策之见她没有挽留之意,不由死死抿住唇,愤然却无可奈何。
舒白目送虞策之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她才收回视线,捡起地上的轻弓,对准数十步开外的靶心一拉一松。
箭矢飞出,正中红心。
舒白盯着靶心许久,忽然牵起唇角,露出几分清浅笑意。
这几分笑意是给离去的虞策之的。
谢拾其人,佯装恭敬,暗藏野心。这样的人她的确许久没有遇见过了,亏她初见看走了眼,以为谢拾真是什么端庄持重光风霁月的君子。
留这样的人在身边,有趣,但也危险。
但让生活不无聊的办法有很多,命只有一条。
舒白摩挲着精致的弓箭,半晌后,将虞策之带来的弓和箭尽数扔在角落。
虞策之步出院门,抬眼不期然看见一人,他先是一愣,而后迅速掩饰起在舒白面前的失意,转眼间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他勾起唇角,视线扫过双目赤红的霍耀风,慢条斯理整理着身上的衣衫,抬脚就要离开。
“陛下。”
霍耀风双手紧握成拳,咬牙叫住虞策之。
虞策之缓缓转身,饶有兴致道:“爱卿何故在此。”
虞策之的话无疑刺激到了霍耀风的神经,他眼中遍布的血丝几乎溢出,大脑嗡鸣,偏偏窃他爱妻的人是皇帝。
霍耀风沙哑着嗓音开口,“陛下的话应当是臣来问才对吧,这里是我妻子的住处,陛下何故登临。”
虞策之脸上毫无退却,甚至扬起眉梢,饶有兴致地说:“霍卿此话怎讲,既然是妻子,理应住在霍家才对,这里地处荒僻,你又如何能证明她是你的妻子。”
霍耀风双手紧握,霎时间险些掩饰不住内心的愤恨,他深吸一口气,垂首道:“臣曾跟陛下提过,妻子染病,不得不在外居住。”
“哦?仿佛是有这么一回事。”虞策之慢条斯理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我观阿白身体康健,倒是没有往霍卿妻子身上想过。”
霍耀风眼中陡然升起希望,“既然陛下已经知道了,那——”
“霍爱卿,春闱舞弊案惹得满朝风雨,刑部已经开始彻查,若让朕知道题目从哪个官员手里泄露出去,朕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爱卿若无事,应当早些回去提点令尊,而不是在街巷里乱转。”虞策之话里有话。
“陛下。”霍耀风脸色微变,吞了口唾沫,勉强道,“霍家满门赤胆忠心,一切均以朝政为上,请陛下放心。”
虞策之站在阶梯上,负手望着他。
面对真正握有实权的天子,霍耀风不得不隐忍,但不甘心和嫉恨无时无刻都在吞噬他,他试图令君王知难而退,“千金之躯,坐不垂堂,即便是青天白日,陛下也不该出现在深巷里,一来是为陛下安危着想,二来,陛下也要为自己的名声考虑。”
“朕的名声?”虞策之玩味地扬起下巴,语气转瞬冷下来,“普天之下皆归朕所有,只要朕想,谁敢说朕半个字?”
霍耀风脸色又白几分,强作镇定开口,“陛下……”
话才出口,耳边忽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在虞策之倏然冷凝的眼神震摄下,霍耀风下意识噤声。
身后院门被人推开,舒白看见无声对峙的两人,不由怔了一下,蹙眉问:“你们在做什么。”